馮清輝看困了,睡之前還往門口望了眼,顧初旭還沒回來,她跟睡意勉強抗爭了會兒,扔下手機後人事不省。
她睡得並不安穩,做了個特彆新奇的夢,隻覺得自己深處一個盤旋的長長的樓梯之中,紅色的磚牆,水泥的台階,一切都如此真實,所有人都往下走,她隨大流一般跟在後頭,樓梯越走越窄,越走越窄,且陡峭嚇人,險象環生,勇敢者依舊攀著樓梯扶手往下,她不想甘於人後,也隻能照做,走了兩步,忽然停到耳邊有驚呼之聲,警告她走錯了路,趕緊退回去,她反應過來時,身體直直往下掉落,下麵好似萬丈深淵,黑漆漆瞧不清楚,更增添恐怖,就在她萬念俱滅等死這刻,肩膀忽然被拉了一把,她借著力道絕處逢生。
剛鬆了口氣,耳邊的聲音越發清晰,意識不受控製被抽離出來,她恍然若失,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臉龐。
他身上總有淡淡的,就如北方三月份的迎春花的香水味,是明豔的,讓人耳目一新的味道。
她緩了緩才恢複記憶,瞧見自己身上蓋著奶白色毯子,他近在咫尺,青色下巴動了動:“這麼能睡?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
她這才察覺被他攬著,夢境中那隻拉住肩膀的手,大概也是被他現實中的動作亂入。
外頭霓虹閃爍,夜色正濃,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九點半,哪還有什麼果茶喝,那家店因為是超市內部經營,一般九點便打烊。
他笑問:“還喝果茶嗎?”
馮清輝說:“你怎麼沒叫醒我?”
“你睡得很沉,我進進出出都吵不醒你,”他開始解西裝領帶,居高臨下籠罩著她,“正好今晚要加班,乾脆等你睡醒再說。”
她端坐沙發上,剛醒來反應依舊遲鈍,睡眼惺忪看著他,她此刻呆頭呆腦,實在難得,顧初旭低低笑了兩嗓子。
馮清輝極不順心抬抬眼皮,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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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正式展覽這天馮清輝收到祖玉透過電話的口頭邀請,馮清輝借口谘詢室太忙,且她對畫作沒什麼天賦和眼光為由拒絕,祖玉大概因此產生誤會,以為她是那種過份在意繁文縟節的人,沒給她發帖子不夠正式,電話裡就表示要把請帖送到馮清輝手中。
過於奉承的語氣讓她亞曆山大,不禁沒有達到她被重視的效果,反而讓她更不敢露麵。
這天她跟展靜關於心理醫生與病人接觸親密度的問題進行了討論,二人一致認為當心理醫生與病人密切接觸,會產生特殊情愫,這種東西對治療病人特彆不利,類似於,進行一台手術的時候,一般不會讓家人或者朋友主刀,人是感性且有感情的恒溫動物。
“那你覺得人跟動物的區彆是什麼?”馮清輝腦子想到什麼便隨口問了句什麼。
展靜基本沒有思索就脫口而出:“自製力。”
“……”
“……”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馮清輝忽然噗嗤笑出聲,打破嚴肅且靜謐的氣氛,她揮揮手:“那我是不是不應該稱之為人?”彆說不為五鬥米折腰,她有時候連個泡芙的誘惑都抵擋不住。
是的,馮清輝很愛吃泡芙,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吃十塊錢的錦上添花,心情不好時也喜歡吃十塊錢的安撫自己,據說甜食使人心情愉悅,不過她覺得這句話應該是某個無良甜食廣告商的狂妄之言,吃甜食容易發胖,發胖了穿不下小號的衣服,隻會讓心情更加崩潰。
她過來谘詢室拿東西,跟展靜閒聊這麼一番估摸顧初旭也已經到樓下,又是一周周末,沒什麼特殊,除卻要去顧家見一見公婆,按照慣例吃頓飯,睡一宿。
顧初旭在等人這方麵具有異於常人的耐性,馮清輝一度認為他就算沒有如今的身價樣貌,這樣品質的男人在女人之間大概也會很有市場。
見過他在辦公室對著女下屬發脾氣,從不吹胡子瞪眼或是大發雷霆摔東西,極不耐煩眯起眼半天不說話,把對方嚇得大氣不敢喘的時候,通常用類似“有那麼難嗎?”“你會不會做事?”這種質問來做結束語。
震懾的威力不大,作用卻不小。
某次馮清輝在他辦公室恰好遇見他訓斥下屬,等人走了笑著打趣他不懂憐香惜玉,他反而問她哪個男人會見個女人就憐香惜玉,他得去拜訪拜訪。
馮清輝有時候很佩服這男人的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