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捏著鑰匙扣,穿了一件並不怎麼好看的短袖體恤,馮清輝握著筆,狐疑地看著。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兩人如此看了對方一會兒,馮清輝問:“你怎麼來了?”
“做心裡谘詢啊,”他車鑰匙放桌子上,身子往前傾斜,“咱倆也算朋友,能不能給我打個折?”
朋友這個詞還真有意思,點頭之交算朋友,情同手足也可以是朋友。但馮清輝覺得,像他這種什麼都清楚,看了她幾年笑話的人,真的不算什麼朋友……不過在此之前,覺得他人幽默風趣,或許稱得上是朋友,不過他顯然先是顧初旭下屬,然後再是彆的,最主要的還是她一不小心把朋友跟熟人劃為一等,沒加以區分。
馮清輝垂下眼說:“我把你當朋友,不見得你把我當朋友,所以看病可以,咱們還是公事公辦吧。”
李凡碩笑了一笑,唉聲歎氣一番,“說這話讓人好難受啊,不過看樣子我也沒猜錯。”
“沒猜錯什麼?”
他沒說。
馮清輝看著鬨鐘上的指針,“前十分鐘免費,十分鐘以後開始收費,收費細則門口有張貼。”
李凡碩繼續笑:“那先來十塊錢的。”
馮清輝看著對方挑釁的眼神,抬手把鋼筆放下,本子往桌子上一推,“嗯,我看出來了,你是來找事的……主動走還是保安請你走?”
李凡碩說:“我真是來做心理谘詢的。”
“谘詢什麼?”
“你覺得我還能找到對象嗎?”
“有難度。”
“是不是因為我不夠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沒用,你有沒有考慮過打美白針?”
“……我很黑?”
“還行,牙倒是挺白。”
他哈哈哈笑了幾聲,“你說話真幽默,最近心情還可以嘛。”
馮清輝抬著眼眸,沒什麼情緒地看著他,“你來就是看我情緒的?”
李凡碩搖搖頭表示否定,一眯眼睛,“我壓力大,想找個人談談,關於狡兔死走狗烹,你有什麼看法?”
馮清輝似笑非笑說:“誰都有嘴饞想吃肉的時候。”
她不過是一句打趣的話,根本不知道顧初旭在公司裡的動作,商場上的事,問她不如問菜市場賣菜的大媽,起碼人家是個生意人。
不過她能看出李凡碩眼中的忐忑,或許有些話不敢問顧初旭,所以跑到谘詢室旁敲側擊打聽她。
李凡碩心中驚疑不定也是正常,自古功臣都是有難同當,有福告老還鄉。他猜不透顧初旭是因為私人恩怨才給趙秋芬擺一道,還是位置坐穩了,想把左膀右臂裁剪一下。
想當初他們倆也算得力乾將,都是沒有身家背景提攜上來的,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顧初旭這顆大樹。
他自己的功勞先不提,趙秋芬就是個擋槍子的盾牌,顧初旭隻要稍微點撥兩句,她就一馬當先往前衝,沒少在董事會幫顧初旭做得罪人的事。
所以呢,這能力是可以,就是很多事情眼界不夠,看不透。
李凡碩到谘詢室跟馮清輝胡侃一通的次日上午,趙秋芬手中方誠的項目便出現了大問題,整個團隊上串下跳,一個個猶如驚弓之鳥。
顧初旭卻在這個檔口出差了,又去美國跟洋人打高爾夫球。
趙秋芬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火急火燎,跑到他這裡,聲音急切帶著哭腔,“我這次,大概遭遇了拿破侖的滑鐵盧……這個關鍵時刻,顧總的私人電話卻一直打不通,你能否聯係上他?”
李凡碩不慌不慢幫她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幾上,彎腰坐下,靜靜跟她對望,裝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事情有多嚴重?這個項目,一開始不是挺順利?”
他垂下眼,看到趙秋芬的手腕一直顫抖,顫抖著拿起水杯,胡亂喝了一口,顫抖著又放回去,留下一句:“算了,我聯係不上顧總,你肯定也聯係不上……顧總不在這坐鎮,該怎麼辦呢……”
她說完閉眼冷靜了會兒,徑直起身離開他的辦公室。
李凡碩默了默才把辦公室房門合上,回身躺沙發上,悠悠地想,不要以為老虎吃了幾頓素,就認為它一直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