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旭注視著她,足有半分鐘的時間, “我是不是應該說句麻煩你了, 本來是我對不住你, 還要麻煩你安慰我?”
馮清輝想,是啊,我真是苦命。
她沒說出口, 顧初旭卻能夠看出,馮清輝一向是比較吸引男性目光的女人,在那些匆匆退場的異性中, 他最在意的人就是吳宇澤, 人就是如此,愛之深,責之切, 總對身邊更親切的人要求更多。
他預約完等叫號, 馮清輝走到椅子旁坐下, 他們跟大多夫妻相差無幾,緊挨著坐下,他倒覺得這樣的時刻難得。馮清輝做事並不是個很細致的人,或許正因為這樣,她選修心理學, 借此補拙。
想當初她考試科目三,夏天, 顧初旭全程陪同, 考試順序是隨機的, 她被安排在最後,上車以後,他站在太陽下遠遠觀看,馮清輝百米加減檔,隨即打方向盤調頭,顧初旭雖然不在車上,仍舊能感覺到車身遠遠甩出去,可想而知,考官在車內什麼情景,他當時就想,完了。
不過考官還算仁慈,沒讓重新考就給過了。
顧初旭深知她的水平,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放心她開車,這份感覺與對待初月不同,初月首次開車上班,磕磕絆絆,甚至把人撞了,找關係托人,顧初旭從始至終沒後怕過。但他帶著馮清輝外出遊玩,從不會讓她學著上手,也從沒指望她開車替他,讓他有片刻休息時間。
最長的一次,高速堵車,顧初旭獨自開車九個小時,路上的時候疲倦不堪,要求馮清輝必須回去練習開車。
不過後來還是不了了之,她不喜歡,甚至恐懼,他也不想難為她。某次友人笑著調侃馮清輝考下來兩年怎麼還不會開車,他聽了頗為頭痛地告訴友人,他並不放心馮清輝開車,更不想勉強她,以後她出門他恐怕都要提心吊膽,不如永遠不開。
但他沒想到,那次他們分手,馮清輝竟然去學了開車,跟著吳宇澤學的,他才意識到,原來她沒了他,可以這麼積極向上。最讓人難過的認知,莫過於這個女人沒了你,活得比跟你在一起自信大方。
顧初旭認識的那個馮清輝,是個比較懶散的女孩子,而且頭腦簡單,她連洛必達法則、洛爾定理這樣的高等數學題,都需要顧初旭在圖書館哄著,低聲講一上午才勉強聽懂。科目一考試題差點掛科,科目四的時候,前五道題錯了四個,戰戰兢兢、極為危險的飄過。
她每次考試,操碎心的卻是他。常常是他把科目的知識點整理好,總結易考點,考試前好幾天拿給她。她為了跟他一同上課,不打招呼選修了大學物理,那個學期兩人同桌上課是挺開心,不過開心過了頭,期末的時候她不幸掛科。
新學期補考,靠他用手機場外支援才勉強過關。
明明是昨天發生的事,一眨眼幾年過去,顧初旭每次回憶,仿佛剛發生,就在眼前。
她還是那個逛超市結賬的功夫就有男生上前搭訕的女孩子。
馮清輝產檢完出來,被告知血糖偏高,讓她近幾日注意飲食清淡。簡而言之就是好吃的東西少吃,這對一個孕婦來說,是件特彆苦逼的事。
她眼巴巴看著報告單歎了口氣,生無可戀的眼神。
經過醫院餐廳,他去提車,馮清輝忽然聞到一股肉香,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循著味道徑直過去,顧初旭也就一轉眼的功夫,她消失在視線中。
心頭先亂跳一陣,趕緊退車門下來,連車都沒來得及鎖。
最後在餐廳門口瞧見清麗的身影,雖然月份大了,醫生方才說血糖偏高,但她比孕前,也就長了二兩肉,均在身上,沒什麼變化。
他三步並兩步追上,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瞧見桌子上一尾紅燒小魚,色澤不怎樣,肉質看起來比較入味。
顧初旭悄聲問:“想吃嗎?”
馮清輝收回視線,想了想,搖頭:“醫生讓我接下來一個月飲食清淡。”
“實在想吃就少吃兩口解饞。”
她視線又看過去,沒拒絕也沒答應,他猜著應該是默認的意思。扶她找空位置坐下,他往前麵選菜區走,來回轉了兩圈都沒看到那樣的魚,隻看見大盤子裡乏人問津的油炸魚乾,看一眼就讓人索然無味。
她的視線堂而皇之追著他,最後見他兩手空空、無功而返,眼神黯淡下,實在不想再麻煩他,柔聲說:“要不算了吧,我突然不想吃了。”
顧初旭明明在她眼中看出渴望,這麼簡單的要求他無法拒絕,也不容自己拒絕,“稍等。”
他說完兀自走到那桌人前,低聲跟他們攀談,兩男一女,女的正捏著筷子吃飯,距離不遠,但餐廳太混亂,馮清輝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隻看見三人眼神和善地往她這瞧了眼,繪聲繪色地指路。
馮清輝手臂杵著桌子,支起下巴目送顧初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沒多久,他提著食盒腳步匆匆回來,胸前喘息不平穩,走到她眼前,在她對麵坐下,他垂著眼眸打開食盒,撥開一次性筷子遞到她手邊。
若無其事的說:“理智來講,你不應該吃外麵的東西,怕不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