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降臨涼如水,夕雲穀中霧色更濃, 偶有清風來, 勾蟲鳴鳥啼不斷。韓穆薇運轉著靈力在體內走了四個大周天才收功,濃密微翹的眼睫上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輕輕顫動, 睜開雙眸,微濕的睫毛下靈動的瞳孔似水洗過一般。
靜坐於一旁的顏汐也停止了調息,見好友周身靈力充沛,甚是滿意:“現已過子時,我們準備一番就進穀吧?”離秘境關閉還有二十三天,時日不多了, 她們必須得抓緊些。
“好, ”韓穆薇起身收回地上的蒲團,撤去防禦陣, 看向不遠處的夕雲穀,霧茫茫的一片,隱隱可見樹木,但卻不見山包頭, 她試著將神識探過去,沒一會便擰起了一雙新月眉:“顏汐, 那些白霧能隔絕神識。”
顏汐聞言立馬將神識散出去,果如韓穆薇所言,除了肉眼可見的,其他什麼都已瞧不見, 她不禁凝眉:“剛到這時,我用神識探過,沒什麼問題。”不過那會天還沒黑,夕雲穀中的霧氣也沒現在這般重。
韓穆薇雙目盯著好似蒙了一層麵紗的夕雲穀,心中在做權衡,終還是跨出了腳步:“走吧,”喚出了龍戰戟,緊握於右手中。
這夕雲穀也神奇得很,從外麵瞧是霧蒙蒙的,但一跨入這地界,眼前是清晰可見,再不見一絲白茫。
灌木叢林中,黑色枯殘的腐葉積了厚厚一層,腳踩在上麵就似踩在泥灘上一樣,鼻間充斥著腐木爛葉的味道,韓穆薇二人目標明確,直奔白水鴨塘。
這邊陰上月幾乎將整個小水塘都摸了一遍,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心中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尖銳,刺得她腦殼生疼。而她對自己也漸漸地起了一絲懷疑,難道她陰上月就真的不如一顆棋子?
這絲懷疑一生,心中的那個聲音就更加肆無忌憚,甚至眼前都儘是董嫻張揚的身影。她開始捫心自問自己所有的付出和忍耐到底值不值得?
董嫻雖死了,但她張揚過、肆意過,可她陰上月呢?因天生月陰之脈,所以自出生就被冠上了雙月,還未入道就先學會了忍耐,入道之後便直接開始修煉《月隱成冥訣》,夜夜受嬰/靈侵蝕,想到那股陰森的感覺,她不禁抱住了自己。
值得嗎?一遍又一遍地自問,漸漸的體內靈力就失去了控製,開始胡亂撞擊經脈、丹田,那股疼痛驚得陰上月立時就清醒了過來,她這是怎麼了?
陰上月見自己竟坐在水塘底,趕緊上遊,雙腳並用地爬上了岸,後梗著脖頸,屏氣看向那個小水塘,眼中滿是驚恐。
這水塘有問題,她剛剛差點心神失守,好在及時醒神,要是再晚上片刻,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右耳微微一動,她忽地扭頭看向不遠處的灌木林:“有人來了,”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會有人來這?
想到一個可能,她不禁雙目一亮。陰上月立馬退離,往身上拍了三張隱身符,後跳上一棵蝴杉樹,隱入樹梢中,又拿了一片葉子壓在舌下,後又將身上的法衣變成嫩綠色,以防萬一。
陰上月將將隱藏好,韓穆薇和顏汐就趕到了白水鴨塘,隻是她們二人並未急著靠近。而隱在樹上的陰上月在見到韓穆薇時,更是一驚,怎麼會是她?董嫻命弦被阻斷之時,她就在猜是誰下的手,而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姬寒馨。
董嫻乃是純陰之體,又是雙胎之女月,氣運極為強盛,非一般月氏族人能比,要是她能早生了幾年,這上古月氏族少族長的位置就沒她陰上月什麼事了?可惜啊,時也,命也,運也。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董嫻會死在她手裡,畢竟她手中握著她的命弦紅陰線,可事情卻出乎她所料。思前想後,在這逆毓秘境中就隻有一個人是例外,那便是姬靖元的獨女姬寒馨,因為她對此人一無所知。
韓穆薇看著地上的水痕,不動聲色地握緊手中的龍戰戟,傳音於顏汐:“人應該還在附近。”這小水塘之所以叫白水鴨塘,除了塘中的水是被譽為明鏡的白水,還因隻喜白水的白雲淩水鴨。
眼神掠過藏在草叢的那些膽小的白雲淩水鴨,後餘光掃向右手邊不遠處的那幾棵樹,顏汐緊擰一雙遠山眉:“我之前用神識探查過整個夕雲穀,並沒發現什麼人。”但這地上的水痕和白水鴨塘中還未沉澱的渾濁卻確確實實屬人為。
“想來那人身上應該有隔絕神識的寶物,”韓穆薇沒再糾結,抬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走近白水鴨塘,後垂目看進水塘中,出言道:“我們下去吧,”話音一落就一頭栽了進去。
顏汐回頭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幾棵蝴杉樹,也勾唇一笑,便跟著跳進了水塘。而此時藏在樹上的陰上月心提得高高的,雙手緊抱著足有手臂粗的枝椏。
她太大意了,竟忘了清理痕跡。想到剛剛姬寒馨的笑,陰上月微微眨了下眼睛,姬靖元對獨女可真是寵得很,姬寒馨還這麼小,他就給她契約了一頭戰力強悍的鮫人,想到這雙手下意識地緊摳樹木,有些人真是好命!
下到白水鴨塘的韓穆薇遊向塘底,雙目平靜,心中無一絲雜念。塘中白水似明鏡,隻透人心不照麵,她並無心魔也無執念,所以眼前所見均屬真實。
顏汐入水之後,雙腿瞬間變回了魚尾,一個輕輕擺尾就到了韓穆薇身旁:“我該慶幸自己堪破了情,不然遇這白水,我也隻會望而卻步。”
“比咱們先到一步的那一位,應該是有心魔,”韓穆薇指向水塘壁上的那些還未被磨平的五指抓痕:“她來這裡的目的大概是同我們一樣。”前有驅獸宗和董明谘一支,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她也不感有意外。
“帶著心魔入白水鴨塘,沒死在這塘中已是幸運,”顏汐轉身看向塘底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各樣水草,插著腰問道:“哪一棵?”
韓穆薇正在找:“莖長兩尺一寸,葉三片寬兩指,根有分叉二,”這就是君禦老祖留下的水草特征,“話說這水草不長的嗎?”
“活的應該都是長的,”顏汐一眼掃過湖底的那些水草:“要不咱們把它們都拔了吧?”
“我也想,”韓穆薇雙足落在塘底:“可外麵草叢中還藏著一群眼巴巴的白雲淩水鴨,這些水草可都是它們的口糧,咱們慢慢找吧。”
顏汐遊向塘的另一邊:“你說的也是。”
這棵葉四片……那棵莖長一尺四寸……這棵根無分叉……
這邊已經忙活了起來,而另一邊的陰上月依舊隱在樹梢中,絲毫不敢大意,一則她怕自己剛下樹顯身,那水塘中的兩人就突然出現;二則,她心有不甘,萬年元壽果未到手,叫她就這樣離開,她是萬萬不肯的。
“找到了,”顏汐圍著這棵水草已經轉著十七、八圈了,一再測量,終確定就是它:“莖長兩尺一寸,葉三片寬兩指,根有分叉二,也就是三根,肯定是它。”這沐君禦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韓穆薇遊了過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將手探到根下,輸入靈力,頓時一陣吸力傳來,她一把抓住顏汐,“走,”話音一落,二人就像被投進滾筒洗衣機中一般,順著漩渦轉動著。
嘭……嘭……
韓穆薇頭朝下腳向上的栽在地上,頓時就感覺自己腦袋應該扁了:“嗚……疼,”在逆毓秘境中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腦袋可不是石頭雕的,雙手抱著頭,翻了個身,“這是到哪了?”
顏汐已經站了起來,仰首看向飄浮在頭頂上的那些“白雲”,心中有了猜測:“你還記得我們昨日在穀外看到的那個山包頭嗎?”
“雲纏山包頭,”韓穆薇一手揉著腦袋一手撐地爬了起來:“應該就是這地方了。”天已見白,估計不到一個時辰就亮了,不過此地較之外麵要稍微亮上一點,“我們現……是站在山包頭上。”
“咱們下去吧,”顏汐眼神掃過山包頭周邊的花草樹木,肯定道:“那樹就在這裡。”
韓穆薇點首認同:“逆毓秘境中靈氣濃鬱,這裡更甚,但這邊的花草卻大多都是凡植,還有那些零星的低階靈植長得都瘦巴巴的,想來是它們的根係很難從土中掠奪到靈力。”
一下了山包頭,韓穆薇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這味道她在暮雲城黑市有幸聞到過一次,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不禁麵露欣喜:“顏汐,咱們來的好像正是時候。”
“是啊,”顏汐舔了舔唇,雖然她血脈尊貴,所餘壽元以萬年計,但這並未削弱她對萬年元壽果的興趣,誰還嫌命長:“咱們走吧,去會會那兩頭九階七玄夢熊。”
韓穆薇跟在她身後:“那兩頭白熊應該是無意引起爭端,”不然她們剛到這的時候,它們就應該挪步出來了。
顏汐點首:“我明白你的意思。”
二人順著香味找到了山包頭的入口,此入口處並沒有任何法陣遮掩,不過想想也就了然了,能到這裡的人應該不多,萬年元壽果樹又有妖獸守護,沒有萬全的準備來了也基本是空手而出。
跨入洞中,她們不急不慢地沿著唯一的通道走向山包深處,越往裡走,果香味越濃鬱。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通道的拐角處,二人腳跟一轉便來到了一處山穀。
此時天已經大亮,山穀中草長鶯飛,果木成林,可謂是鳥語花香,雖都是凡物,但正因有了它們,這處山穀才多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