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顯看著妻子堅毅的側影很是心疼,走近將她攬進懷中, 手輕輕撫過她的青絲:“阿璃, 我們會回去,但現在你要懂得沉靜, 她的身份已明了, 咱們也應該開始謀劃怎麼掩人耳目了。”
“對,”鐘璃眼睫微微一顫,天刑者在未渡神劫前注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作為藏冥鐘家的下一任家主,她有責任去掩蓋她的存在:“等小大跟姬靖元成了親後,我們就閉關, ”趁著現在小薇兒的存在感還很微弱, 她要儘快重塑肉身。
“好,”這也正是他所想的, 現在有了阿璃的肯定,小薇兒的身份是板上釘釘了,那接下來他的行事就有了方向:“回了宗門,我就退出黎寒峰, 搬去後山秘地。”
那株悟道茶樹雖然已是片葉不剩,但若是養好了, 日日坐於其下靜修對悟道也會有所助益。況且天衍宗乃是立世幾十萬年的大宗,宗內彙聚的道韻可是相當濃厚,於悟道茶樹的生長也是尤為有利。
待他日小薇兒若是要收回茶樹,想必也不會吝嗇賜予天衍宗一根分枝, 這也算是全了悟道茶樹與天衍宗的因果。
鐘璃對此沒有異議,她閉目細細感受著那股威重之下的束縛,這讓她很踏實,眉眼間多了一絲柔和:“這次在烏來秘境,小穆暘也得益頗多,”《境域》配上悟境目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再者還有那顆無色珠相助。
“不行,”她想到過段時日自己要隨逍郎去霄瑱界,便立馬感覺不對味了,睜開雙目,美眸中流光熠彩:“回去我得好好敲打敲打韓穆暘那小子。”
他自小是長在她跟前,一般人根本壓不住他,沒了頂上的幾座大山,他還不得可勁折騰。
韓顯就喜歡她這一腳上天一腳入地的性子:“不用多思,我會交代鳳鳴,讓他看著點小穆暘。”
他很喜歡那小娃娃,在其身上可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且天有所定,小穆暘能出現在藏冥鐘家族譜上,必有其非凡之處,這些儘可拭目而待。
“對啊,”她怎麼把沐堯給忘了,想到小穆暘天天杵在沐堯的眼皮子底下,鐘璃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希望他跟著沐堯能有所得,”大概在不久的將來,無風崖頂會變得更熱鬨。
而此時正坐在廂房中修煉的韓穆暘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他收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一臉莫名:“誰這麼惦記我?”無故生寒,肯定沒好事。
嵌在額上的那枚無色珠是紋絲不動,雖然不喜腦門上多塊破布,但依現在這情況他也不敢摘,指尖彈了彈那枚無色珠,不禁有些唏噓。
韓穆薇將《天刑神語》顯現的那幾句功法拆開了感悟,後又將所得揉合在一起,隨著感悟越深,她的氣息也愈發薄弱。
而那縷不安的暖陽明色也漸漸地歸於平靜,慢慢地朝著盤坐於床上的卷發女子靠攏。
當那縷暖陽明色抵近韓穆薇時,它並沒有急著融入,而是還帶著些許疑惑,圍著韓穆薇打轉。
韓穆薇這會早已沉浸在《天刑神語》中,一呼一吸之間是可察的韻道,其對外界的情況是無知無覺。
蹲坐在不遠處的小九兒和小天菩在那縷明色出現時,便屏住了呼吸,似生怕嚇到它一般,此刻它們正盯著那縷明色,沒有絲毫的躁動,隻安靜地等待著。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縷暖陽明色像是終於勘察夠了,十分乾脆地化作一抹明光,後籠罩在韓穆薇周身,一點一點地融入其體內。
伴著明色地減少,韓穆薇的氣息更是稀薄,似有若無,整個人像是要融於天地一般。
當那抹明色被吸收殆儘時,靜坐的小天菩突然幻化成菩藤爬滿整間廂房,小九兒黑漆漆的貓眼中金色迅速暈染,瞬間莫名消失的氣息再次出現。
不過五息,廂房中橫生無數暖陽明色,它們都似活的一般,井然有序地靠近韓穆薇,後化作明光包裹住她,不急不忙地融入其肉身,彙聚向經脈,再次凝成一縷明色。
隻是這縷明色不再是無形的,而是成了凝實的明色源液,雖然這一縷還不及發絲之千一,它卻是極富生機,不但如此,韓穆薇還感受到了明色源液中所蘊含的磅礴力量,她試圖引導者明色源液順著經脈開始遊、走。
隨著吸收的明光越來越多,她與天地融合得也愈發深入,就連嵦雲梭後艙的鐘璃都慢慢地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雖然氣息仍舊,但這種把戲能騙過彆人,卻騙不過與韓穆薇出自同脈的鐘璃:“小薇兒得到天地規則地認可了,”這是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她已經多少年沒像今天這般高興過了。
背手立於嵦雲梭甲板上的沐堯,仰首望天,麵目含笑,就在剛剛他終於知道塵微身上多出來的道韻是歸屬於何,背在身後的右手把、玩著一縷暖陽。他閉上雙目,嘴角上挑,他們還真的是天生一對,生而有路。
右手一張,五指舒展,那縷暖陽明色便立馬脫離了沐堯的掌控,隱入天地之間,而沐堯則依舊立於甲板之上,感受著周遭的靜謐,微風走過,勾得紅衣飄蕩。
再次睜眼已是次日清晨,韓穆薇看著爬滿屋的碧綠色菩藤,便立馬用神識查探自身,從頭發絲到腳指甲,她不放過任何細節,除了體內多了一縷明色源液,就再無其他異樣。
見她醒來,小天菩便收回了菩藤,幻化成人踏空奔至木床邊,興奮地問道:“薇薇兒,你現在感覺有什麼不一樣嗎?”
“沒有啊,”韓穆薇伸出右手,朝著還蹲坐在地上巴望著她的小九兒招了招。
小九兒也是個識相的,兩後腿輕輕一蹬便上了她的手臂,圓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小九兒知道,姐姐變漂亮了。”
好話,韓穆薇還是非常喜歡聽的,但她並不盲目:“菩菩,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她覺得她現在是神清氣爽,通體舒暢,連日來在秘境中累下的疲倦也被一掃而儘,不過這些都屬正常,畢竟她有調息,用靈力滋養肉身。
小天菩仔細打量著韓穆薇,小九兒這次還真沒胡說:“薇薇兒,你變漂亮了,”當然這變化不是因為外貌,而是來自於其周身的氣韻。
“額?”韓穆薇有些不信,取出一麵琉璃鏡照了照,看著鏡中杏目瓊鼻的自己,不禁誇讚道:“美,”不過她確實有了一絲變化,世人常說“美人在骨不在皮”,現在用來形容她的變化倒是十分貼切。
“大概是修煉《天刑神語》,你身上似多了一股神韻,”小天菩閉目感悟天地規則之力,在看到隱在韓穆薇血脈中的那縷明色源液時,她高興地竟原地歡舞:“太好了。”
韓穆薇收起琉璃鏡,擼著小九兒,含笑看著在亂舞的小天菩,心情美極。
就在這時儲物戒中的一枚傳音玉符突然有了動靜,她立馬將其取出查看,後不禁凝眉:“菩菩,現在什麼時辰了?”
“額?”轉圈轉到一般被迫停下的小天菩望向韓穆薇手中的那枚傳音玉符,回道:“剛剛過寅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嵦雲梭就將啟程回天衍宗。”
“燕霞藝醒了,”韓穆薇想了想便將她師父之前所言當作一個笑話傳予燕霞藝:“希望她能慧眼明辨。”
秦羲畫尋求雷靈根男修的元陽,打的什麼主意,有點腦子的都能聯想到,燕霞藝可不傻。
也正如韓穆薇預料的那般,燕霞藝在看到她的回應後,原本蒼白無血色的小臉頓時就開始泛青,右手緊握傳音玉符。
她從心底是不相信那個可能,但作為坤氏後裔嫡脈身係整個坤神族後裔,容不得她在坤宸戰甲的事上夾帶著分毫私人情感。
早在遠古時期,坤神族被滅族後,坤神族後裔便隱入人群,而世人也似漸漸地將他們遺忘。
直至百萬年前,坤宸戰甲突然現世,坤神族後裔才再次重回紛爭塵世,被推到風口浪尖。又因為坤宸戰甲的特殊地位,坤神族後裔不得不潛入守護,靜待它的新一任主人,而這一守護就是百萬年之久。
燕霞藝躺在石床上深深地呼了口氣,她舅舅是坤宸戰甲的現任守護使,而她則是下一任,若不是柳雲嫣和雲涵卿步步緊逼,她也不會為了保命,離開墨羽門至蒼淵界。
據族譜記載曾經在坤宸戰甲現世之時,他們坤神族後裔就有特地派族人趕往藏冥金烏山脈,但卻無一能歸,紛紛隕落於半途。
那時還有天刑者遊走於大宇宙,族中老者就斷言有孽、族複生,妄圖亂世。果然二十萬年前金色梧桐落葉,桐花凋零,而自那起世間再不見天刑足跡。
二十萬年過去了,天地規則之力已日漸薄弱,刑天金殿橫行於世,坤神族後裔是眼瞧著亂世之兆已現,亂世將啟,卻又莫可奈何。
而萬年前,坤神族後裔就已決意再等不到天刑古神降臨,至萬不得已之時,為保坤宸戰甲將全族獻祭,凝聚坤神族古神血脈鎮壓坤宸戰甲,以免其墮入魔道,助孽、族為禍蒼生。
她以為自己這個坤宸戰甲的下一任守護人注定要身先士卒,卻沒想到會柳暗花明,新的天刑者竟已無聲無息地遊走於世間,隻是現在的天刑大人還極其弱小,不過不礙,有她便就存一線生機。
再次探看了那則笑話,燕霞藝嘴角上彎,眸中卻帶著決然與淩冽,如果秦羲畫真的敢妄動,她也絕不手軟。
不過這位天刑大人似乎很聰明,想到在烏來秘境中,韓塵微強按著她對著那副白骨叩首的事,她不由得心頭一鬆,輕笑著呢喃道:“死者為大?”
那副白骨生前應該是天刑古神後裔,在她們入地下石室時,他大概就已看出了韓塵微的身份,所以才獻出了自己的古神血脈助其更進一步,真是了得。
這樣想來,那幾個頭無論是韓塵微還是她,都應該磕。原她還想借傷先留在蒼淵界靜待時機,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韓塵微已經知道了她的底,想必也會自有打算,再者她還誅、殺了羽昶,羽氏一族可是對坤宸戰甲和她坤神族後裔極為關注,而羽昶的儲物戒確實是個好東西。
燕霞藝長籲一口氣,又回了一句,便掙紮著爬了起來,盤坐好準備療傷,她已決定先回稅藍界將蒼淵界的事上稟舅舅,既然新的天刑大人已現,他們坤神族後裔也該做準備了,身上的傷就沒必要再留著。
韓穆薇看著手中的傳音玉符,稍有愣神,後不禁笑了:“燕霞藝說她會在稅藍界墨羽門等我,菩菩,她都知道。”
“燕霞藝知道也並不奇怪,”小天菩倚在小九兒身上:“她應該是出自坤神族後裔嫡脈,你覺醒古神血脈承繼《天刑神語》時,其就在附近,天地規則之力,坤神族嫡脈怎會沒有感知?”
都是能人,韓穆薇收起傳音玉符,準備出廂房去隔壁小二胖那溜達一圈透透氣:“走,咱們去睦鄰。”
“好”
韓穆暘抱著黑色火鳳紋緞麵的靴子是愛不釋手,他早就想買一雙好點的靴子,隻是這手頭總是緊巴巴的,他能怎麼辦?
“暘暘兒,這雙靴子是用鳳尾翎羽煉製而成,不但穿著舒適,跑起來可瞬間增速,”小天菩還有些不舍,隻是這靴子是男款,薇薇兒也穿不了。
小九兒圍著韓穆暘已經轉了三圈了,它的眼神是越來越分明。韓穆暘死抱著靴子,厚著臉皮裝傻,他是真窮。
韓穆薇瞧著自家這三貨,不禁抬手搓了搓臉:“菩菩、小九兒,你們兩個差不多就行了,這靴子是送出去的,不是賣出去。”
“暘暘有靈晶,”難道姐姐忘了堯堯給他的那兩盒火靈晶,小九兒依舊緊盯著眼前想要賴賬的娃子,嘴邊的兩撇胡須微微顫動著,好東西不能白給。
小天菩看向又在胡作的小九兒,是真的佩服它心寬:“小九兒,暘暘兒和薇薇兒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不是。”
小九兒聞言腳下一頓,偷偷瞄了瞄韓穆薇的麵色,不好,姐姐臉上已經沒了笑意,它立馬裝模作樣地打起哈切:“小九兒困困要回獸環家家休息了,你們聊,聊得開心點,”不等音落,它便奔回了獸環,真是好日子過久了,一不留神就忘形。
“姐,你是我親姐,”韓穆暘挪到韓穆薇身旁,腆著臉笑道:“這靴子就是為我量身煉製的,我太喜歡了。”他在想自己這有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好物?
量身煉製?韓穆薇清了清嗓子:“這個是菩菩從羽昶腳上扒下來的。”
“我知道,”韓穆暘沒有一點嫌棄:“等會我多施幾個清潔術便可,”抬眼凝視他姐,“大胖,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韓穆薇回視他:“暫時除了靈晶和靈石就沒什麼想要的了,”這兩樣東西她估計他也不多。
“好吧,這話就當我沒問,”韓穆暘知道自己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想到好兄弟姬如玉,他又覺自己的日子還能湊合,不過日後得留意留意有什麼好物件適合他姐。
天剛破曉,嵦雲梭便啟程離開了烏來秘境外的駐點。韓穆薇出了韓穆暘的廂房後就去了甲板。
甲板上依舊著一襲紅衣的沐堯正迎風而立,瞭望前路,察覺到有人靠近,他才收回眼神轉身麵向來人:“怎麼出來了?”她變了,變得更沉靜更具神韻。
“過來看看你,”韓穆薇主動將手遞了過去,沐堯自然握住,拉著她望向無邊雲海:“你來得正巧,紅日將升,此等美景不容錯過。”
韓穆薇垂目看向翻滾的雲層,反手與沐堯十指相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雲邊?”他結嬰也有一段年月了,修為已相當穩固,進金城秘境曆練的時機算是成熟。
“暫時不會,”第一次從金城秘境出來時,他是打算待結嬰後儘快再入一次,不過那是為了鳳鳴劍的鳳目,現鳳目已被尋回,也就不急了。
況且這些年他對金城秘境更為深入地了解了一番,知以他目前的修為進入並非最佳,還是需要積澱。
這倒是出乎韓穆薇的預料,不過在想到老頭在金城秘境中待的時間,她也就明白了沐堯的打算,凝眉在心裡計算著時日,說道:“我回宗要閉關幾個月,之後就會去雲邊,從金城秘境中出來便直接赴無望海。”
“我與你一起,”沐堯倒是沒有猶豫,除了金琛的原因,他也想去無望海曆練:“到時我們可以橫渡無望海,再入東洲大陸曆世。”
韓穆薇扭頭望向身旁的人,莞爾一笑:“我正有此意。”
“旭日露頭了。”
“很美。”
相比於天衍宗這邊的現世靜好,此刻還待在烏來秘境外的無極宗就非常不和諧了。在天衍宗的嵦雲梭離開後,墨羽門的青玉上人便坐不住了。
有客上門,無極宗的誠公尊者和海昀道尊自是笑臉相迎,不過也僅僅是做到以禮相待,畢竟這二人處高位已久,怎能容得青玉上人肆意輕賤?
此次蒼淵界之行,墨羽門的悲劇已注定,青玉上人也無力逆轉,現在他想要做的就是要弄清一事:“你們可知天衍宗的那個韓塵微是何來路?”若是確定了此事,也許他還能立一大功。
雲涵卿不止一次與他提過雲朦氣運極佳,他也著人試探過,就連羽昶在雲朦手下都占不到便宜,這樣的人怎會輕易隕落在烏來秘境?這其中定有蹊蹺。
海昀聞言,不由得抬眼看向青玉上人,輕笑道:“韓塵微是寒逍郎君的嫡脈,晚輩勸您還是不要妄動她,寒逍郎君的厲害您也見識過,您不是他的對手。”
“哼,”青玉上人連看都不看海昀,這明顯是對他的論調極為不喜:“誠公,你可不要糊弄本尊說無極宗沒有查過韓塵微?”韓塵微的那一頭卷發可真漂亮,就跟藏冥界鐘家嫡脈的那些人是一模一樣。
海昀直言:“不知前輩想要知道什麼?”這是打不過老的,就盯上小的了,不過韓塵微確實存異,就連他都看不透她。
誠公端著白瓷茶杯,抬手示意海昀勿要再多言:“吾知你想的是什麼,可惜她不是,韓塵微的外租母就是天生的卷發,她弟弟韓穆暘也是卷發。”
“此話當真?”青玉上人虎目一凜,心中的謀算落空了,後閉目沉凝許久,終是憋不住火,抬手一掌擊碎白玉茶幾,便憤然離去。
而從始至終,無極宗的誠公都麵不改色地品著杯中的茶,倒是海昀神情有些不好:“墨羽門想要乾什麼?”
“誰知道?”誠公垂目看向杯中伸展開來的茶葉,一片一片的,綠得很是喜人,鼻間充斥著誘人的茶香,心情似沒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