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呀……咦……嘞……
聽著船夫的對穀空嚎,著一身素衣, 頂著一張嬌媚美尼姑皮的韓穆薇化著極為精致的妝容, 站在小舟船頭, 右手拿著黑色的帷帽, 垂首看著清澈無魚的河水。
小舟破波穿行,河水滑過船身,這個畫麵在蔥鬱連綿的高山空穀之中,顯得既優美又突兀。
抬首望向兩邊蜿蜒不絕、直插入雲的高山。再次來到臥龍灣, 這裡依舊如往昔,平靜悠遠得很矛盾, 但又讓人極為安心。韓穆薇真希望在經曆了這次的動蕩之後, 臥龍灣依舊如故般美好。
“會的, ”小天菩很能明白韓穆薇的心思:“我們隻是取了龍珠,不會動其他。”
有真龍魂在,有無龍珠臥龍灣都會是以前的臥龍灣,除非有人捉走了真龍魂。若真是那般,那臥龍灣就再無平靜,勢必將成為蒼淵界的又一險地。
韓穆薇淡而一笑:“但願如此吧, ”貪享著這裡最後的寧靜, 持漿的船夫仍在仰首對穀空嚎, 如果他的魂魄上沒有被烙上魂印, 也許她此刻的心情會更美。
“師妹,”一臉橫肉的大和尚,卻有著一管乾淨的好嗓音:“進船艙坐會吧, ”小舟穿過臥龍灣需三日,他們明天便可上岸了。
“好,”韓穆薇動作非常輕柔地轉身,慢慢抬起左手豎著妖嬈的蘭花指,一雙水靈黑黝的狐狸眼含情脈脈地望著魁梧的大和尚,目光如絲般緊纏著他:“師兄,你不過來扶著薇兒嗎?”
“噝……,”一個正坐在船艙中閉目假寐的光頭嫩臉和尚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大胖是演上癮了,瞧瞧這一行五顆油光發亮的腦袋,他是真佩服他姐想得出來。
坐於韓穆暘身旁的刀疤眼小和尚正聚精會神地與對麵的胖頭和尚對弈,於自家穆薇姑祖的變化,他顯然是接受良好。
沐堯一臉傻笑地執著韓穆薇的手進入船艙,後落座於胖頭和尚的一旁,癡癡地盯著懷中不安分的美尼姑,緊攬著她。
韓穆薇倚在沐堯的肩上,伸出右手從桑木茶幾上的果盤中揀了一顆色澤紫黑的葡靈小果,後剝去小果頂上的皮,仰首將果子送至沐堯的嘴邊。
“多謝師妹,”沐堯非常自然地就著她的手,吃了這顆葡靈小果,麵上掛著極為滿足的憨笑。
“師兄,薇兒給你剝的小果甜嗎?”韓穆薇微側著腦袋,清澈的雙目中帶著期待,眼底藏著淡淡的羞澀。他娘的,幸虧最近她在臉上砌了層粉牆,不然估計這臉跟猴子屁股沒兩樣了。
沐堯似已被勾了魂一般,呆呆傻傻地回道:“甜,”鐵臂緊摟著嬌人腰。
其身側的胖頭和尚,絲毫未受這二人影響,雙目緊盯著棋盤,腦中閃過一留著厚重劉海的冷臉女子,此次他之所以要跟來,就是想要知道那群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愛而不得,生死相隔嗎?未名嘴角微微勾起,不得可以,但生死相隔卻不行,執子落下,大片黑子被圍,他抬眼望向對麵的刀疤眼絕色小和尚:“小文師弟,你輸了。”
叫小文的絕色小和尚,抬手輕撫貫穿左眼的醜陋刀疤,有些不得意地說道:“輸了就輸了唄,”取出一塊中品靈石扔給了胖頭和尚,剛要不是被姑祖和鳳鳴真君兩人給驚懵了,他可不會眼花錯落一子,“再來。”
韓穆暘雙手遮著臉,兩眼從指縫中看著對麵這兩沒羞沒躁的人,真的是身心俱疲,好在自己已不再像年歲小時那般莽撞無知,也就他爹才會始終相信他是大胖心中最愛的男子。
次日正午時分,韓穆薇一行終於過了臥龍灣,後他們大搖大擺,不急不慢地往香樟城去。
還未到香樟城,馥鬱而透著清甜的香樟香味就已縈繞在鼻尖,而這路上來往的和尚也漸漸多了起來。
韓穆薇雙目含水,隨時都像剛哭過一般,右手雖被身旁的魁梧大和尚執著,但其眼神閃爍、飄忽,四處傳情,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身著白色素衣的玄明佛子今日正好出城,準備去往東洲曆練,隻是不知為何這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且有愈來愈烈之勢。心中不免生起一股不安,隻是這股不安感將將升起,他便不禁自嘲。
韓穆薇老遠就看見玄明了,自當年千陽山一彆,再見二人已成同境界修士。瞧玄明已走近,她兩眼珠子一轉,便掙脫了沐堯的手,閃身迎了上去。
目視前路的玄明沒想到會有一光頭女子攔路,他上下打量著女子,實事求是地說道:“長相很美,”隻是卻非其真實麵貌,他腳跟一轉向右,縮地成尺,一步便到了四五十丈外。
“這位道友你要去哪呀?”韓穆薇緊跟其後縮地成尺,依舊擋在玄明麵前,一臉媚笑地盯著他,翹著蘭花指的右手爬上了他的肩:“貧尼小薇仰慕淨覃寺的玄明佛子已久,沒想今日一見當真是賞心悅目。”
小薇?玄明扭頭瞟了一眼女子懸空,狀似貼附在他左肩上,染著大紅指甲的皙白玉手,後看向這位在“調戲”他的慫人:“道友也是秀色可餐,”多年不見,她已長成至這般,真是叫人刮目。
果然是聰明人,她僅僅隻是稍稍點撥,他就認出來了。韓穆薇剛想再上前一點,便覺腰間一緊,一隻鐵臂瞬間將她拉離。
玄明看著跟上來的四位光頭,不禁笑著傳音問道韓穆薇:“塵微道友,我該怎麼配合?”淨覃寺什麼時候這麼吃香了,引得天衍宗的這幾位把自己裝扮成這般?
“鳴堯師兄,”韓穆薇沒想到玄明這般上道:“後麵那三個你可以忽略。”
“明白了,”玄明收斂心緒,恭恭敬敬地朝著魁梧大和尚拱手行禮道:“鳴堯師兄,”想必這位就是韓塵微的未婚夫婿鳳鳴劍修——沐堯。
魁梧大和尚擺手:“無需多禮。”
淨覃寺這位玄明佛子確實是個人物,當年東華茗遺府在千陽山虎頭崗現世,正當各宗門齊聚爭奪之時,這位玄明佛子竟公開了東、陳兩家的作為以及東華茗並未飛升成功的事,後便一石不取,退出了虎頭崗。
這也是香樟城至今未能被淨覃寺收歸轄下的關鍵,因為鮫人皇驕牡蕁母女沒有開口應允。
“師父正讓我下山尋你們,沒想到你們這就回來了,”玄明大概能猜到他們為什麼來香樟城,現在他也無需出遠門曆練了,跟著韓塵微一行就夠了。
沐堯攬著韓穆薇越過玄明:“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你在香樟城的府邸,過幾日再出城回寺裡。”
韓穆薇人雖被帶離,但依舊會時不時地扭頭朝後望去,眼中有著些許怨念。沐堯見狀,一手掌著她的發頂,將其把頭挪正:“不要東張西望。”
“大師兄,你放心我對聖潔的佛子不感興趣,”韓穆薇傳音道:“況且玄明喜歡長得漂亮的,我也是,”她就沒見過長得比她家這位更俊的男子了。
“玄明不聖潔,”沐堯雖沒與他相交過,但卻知其修的是戰佛,而且這位佛子在東洲闖下的名聲可不小,也算是一煞神。
韓穆薇聞言,不再勾著腦袋往後看了,她仰首上望:“大師兄,你是不是不高興了,”這是在吃醋?
“有一點,”沐堯沒有否認:“我很小氣。”見她離玄明那般近,雖明知是在演戲,但他仍會覺刺眼。
“我明白了,”韓穆薇安分了:“看來以後多情女子是不能扮了,”望向已經近在眼前的香樟崖,“好在風流男子還能演。”
跟在他們身後的玄明,慢慢地湊到刀疤眼小和尚的身旁:“我知道你是誰?”
韓家出了一個顛倒眾生的韓穆琦還不夠,竟又來了個丹劍雙修的韓曰文,韓曰文後麵還綴著隻小的韓意優,他都想在天極山脈下搭個草棚常駐。
韓旻瞥了一眼玄明,冷冷地說道:“我也知道我是誰,”所以不用他相告。彆以為他不知道這和尚什麼德性,來香樟城之前,師姐就提醒過他千萬千萬要離淨覃寺的玄明和尚遠點。
走在刀疤眼小和尚另一邊的胖頭和尚翻著白眼,他就料到會這般,那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玄明還是戒不了喜好“美、色”。
韓旻的冷臉沒有擋住玄明的熱情,看著韓旻的完美右臉,玄明隻覺通體舒暢:“我和你六姑祖韓穆琦是好友……”
“你能不能要點臉?”胖頭和尚擠進玄明和韓旻之間,將二人隔開,後看向玄明:“我怎麼記得你僅和我是好友,”雖然他現在就想跟這和尚絕交。
玄明看著麵前這張擠滿肥肉的胖臉,真想把眼睛閉上:“你是誰?”
未名冷冷笑道:“原來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決定從此刻開始這光頭就不再是他的好友之一了。
“玩笑玩笑,”玄明勉力睜著雙目,盯著這張肥臉:“我朋友就那麼有數的幾個,能跟小薇混到一塊的也就隻有你了。”
就在這時,走在前麵的韓穆薇看到了一人從香樟城門出來了,那人著深灰色素衣似一普普通通的和尚,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點都不打眼,但她還是一眼便注意到他了,傳音予身旁的男子:“師兄,那個灰色素衣和尚。”
“修為合體境後期,”沐堯的眼神在那人身上一掠而過:“非蒼淵人士,”且和尚的襟口處還繡著一個十分不起眼的銀灰色八卦圖騰,而讓他在意的是這圖騰與他曾經在霄瑱界歸一宗見過的不一樣了。
一個合體境後期大能掩著修為在外行走?韓穆薇垂首玩著沐堯的手指:“咱們進香樟城看看,”若是情況不對,他們立馬去淨覃寺,或是退出香樟城。
“好”
一行人入了香樟城後,玄明便帶著他們直接去了自己家的客店,自看到那個灰色素衣和尚,他的麵色就變了,眼中濃墨暈開,深不見底。
進了主院,啟動了院內、外的禁製,他才出聲:“你們來香樟城的目的我大概知道,我也可以助你們,”此刻的玄明恢複了他慣常的平靜和冷情。
韓穆薇聞言抬了抬眉,與沐堯對視一眼後笑道:“如果我說我們隻是來香樟城看看的,你信嗎?”
那些人妄自窺視天機插手因果,確實有罪,但她也不傻,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可不會因前兩次行刑的成功,就胡亂動作,送自己入虎口。
況且前兩次的行刑,不提羽昶,就單論金鱗妖王那次,若不是金琛重傷了他,又身處深淵,她和沐堯也不可能會輕易得手,畢竟修為境界相差太大。
玄明愕然,凝視著韓穆薇,不是他不信她說的話,而是不信天衍宗會沒察覺香樟城的異樣:“那些異界玄師已經在香樟城東街設了府邸。”
韓穆薇嗤笑:“你們淨覃寺跟那些人是什麼關係呀?”異界玄師在千陽山脈腳下設府邸,淨覃寺竟然也允,“淨覃寺就當真不怕他們將香樟城占為己有?”
“連你這個剛到香樟城的人都瞧出來了,”玄明冷笑,垂下眼睫:“我師父說香樟城並非歸屬淨覃寺,所以對香樟城裡發生的事,淨覃寺是有心無力。”
“淨覃寺夠奸猾的,”頂著張嫩臉的韓穆暘,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著諷刺道:“他們是想要借著這次的機會拿下無主之城——香樟。”隻是這樣做,淨覃寺的名聲估計就與佛相悖了。
未名倚在檀木桌邊,瞥向玄明:“你是怎麼想的?”其實從始至終玄明的態度都叫他有些費解,“若是想讓香樟城歸入淨覃寺,你可以直接與我塵微師妹說。當然如果不願,我塵微師妹也不會多管閒事。”
玄明輕笑搖首:“我對香樟城並無意,隻是覺得這裡的香樟很美,房屋、街道都很乾淨,不忍其遭到破壞,”可是自清楚了香樟城背後的臟汙,他便不再歡喜了,“淨覃寺也不乾淨。”
這句話韓穆薇倒是很認同:“你知道那些人是打哪來的嗎?”
“具體不是很清楚,”玄明手中捏著一粒紅色的種子,緊皺著眉頭說道:“但他們應該是衝著臥龍灣來的,”而且看架勢估計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蒼淵,打量著這五人,“你們真的隻是來此瞧瞧。”
韓穆薇聳了聳肩:“不然呢,我們是打得過他們,還是打不過能逃得了?”她走近玄明,用胳膊拐了拐他,“你知道那些人卜卦的本事怎麼樣,準嗎?”
玄明兩眼上翻:“你們不會是想要上街走走,撞撞運氣,看能不能被免費算上一卦吧?”
“不是,”一旁的韓穆暘立馬否決:“我們韓家已經有幾位撞過大運了,沒一個是得善終的,”所以他們來了。
玄明有些訝異,瞥了眼滿臉冷笑的韓穆暘,後瞧向韓穆薇:“據我所知那些人同寺中鎮守寶佛塔的廖文老祖道統是同出一脈,”言下之意,他們卜卦基本不會出錯。
韓穆薇摸了摸自己的這張臉:“這麼說我們韓家豈不是凶多吉少?”原來是有廖文大和尚的根基在。
紅日西落香樟崖頭,新月初升,月華漸濃。夜幕下的臥龍灣上亮著星星點點的魚燈,小舟如白日般穿行在峽穀之中,隻是少了嘹亮的對穀空嚎。
夜過子時,臥龍灣上的星火已遠去,其中心湖麵上突然白霧升騰,後出現三十扁舟,三十扁舟一字豎排,不控自行,兩兩之間正好相距九尺九寸。
姬靖元領著姬家的二十六位合體境後期修士,韓顯則帶著沐垣、未知跟隨,一行三十人夜入臥龍灣。
朦朦朧朧的月華之下,金色的魚尾在清澈見底的河水中擺動,跳躍著粼粼金光,驕牡蕁一個擺尾就是千丈,直至臥龍灣偏西之地才翻身甩尾示意。
迎風立於領頭扁舟之上的姬靖元見狀,抬起了右手,跟隨其身後的二十九葉扁舟瞬間消失無痕,後他拱手致意:“多謝驕女皇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