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震耳銅鐘響,第一重築基期的團鬥正式開始,身穿白色祥雲宗門服的弟子攻防得當,不過百息就占據了擂台的中心位置,後便不再保留,大肆出手。
原二宗六門一寺院的弟子見天衍宗這般早就占了地,還想著聯合起來,將他們團滅,結果那就是一群剛出籠的瘋子啊。上首還坐著各家的老祖,各宗門的弟子也不敢動陰私,隻能認命被掃落擂台。
“天衍宗的小兒總是這般精神,”坐於韓穆簫下手的無極宗掌門宏義真君拂過自己下巴下那寸餘長的山羊須:“我們無極宗的弟子還是太斯文。”
左右兩頭那揮劍的小子一看長相就知是出自中洲沐家,瞧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虎樣,眼角餘光掃到一抹紅色,他頓覺牙都疼。
“確實,”韓穆簫也覺無極宗的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修士要的是去凡存真,弟子收進門可不能嬌養,”還是他們天衍宗的娃子好,個個都是從山上下來的野猴子。
宏義未在多言,倒是叫一直盯著的妙音門門主清音逮著機會了,乾笑兩聲後似玩笑一般問道:“韓宗主年紀輕輕就接任了天衍宗掌門一位,不知可有心喜之人?”
同是人卻不同命,同是一宗門之主,她跟這韓穆簫可真是天差地彆,韓穆簫接手的是個千好萬好的天衍宗,而等著她的就是個爛攤子。吉音造的孽,都過去近百年了,妙音門依舊難生存。
韓穆簫輕笑:“清音門主是想要予本座說媒?”
“清音哪敢呢?隻是我妙音門多有好女,清音也想成就美事,”說道這裡,她便更加熱忱了:“厚顏問一句,韓宗主喜歡什麼樣兒的女子?”
“什麼樣兒?”韓穆簫雙目盯著擂台,笑言:“我喜好顏色,就請清音門主按著本座六姐韓穆琦和本座侄女韓意優的相貌尋,顏色可不能低於她們,當然光顏好還不行,得要有神。”
清音門主麵上的熱絡沒了,韓穆簫明顯是在為難她。這三宗六門一寺院誰不知韓穆琦和韓意優這對姑侄之美,若她們不是背靠天衍宗,頭上還有寒逍郎君鎮著,他韓穆簫以為單憑韓家能護得住這二女?
這時合歡門的新門主美紅真君樂了,一把紅團扇半掩著麵輕聲軟語道:“若是妙音門沒將那音裳離除名,想來清音門主就不會被韓宗主難住了。”
心倒是大,妙音門背靠著無極宗,竟還想勾搭天衍宗的現任宗主。這韓穆簫年紀可輕著呢,天衍宗今後至少兩百年儘在其掌握之中,他可是未行手把手教出來的,豈會那麼好糊弄?
兩個時辰轉眼就過去了,不出意料天衍宗留在擂台上的弟子人數是最多的有八,其次便是萬劍宗、無極宗均留了六。
接下來就是金丹比試,天衍宗派出的五金丹依舊實力強悍,修為均在金丹後期至巔峰,經過兩天一夜地比鬥,不負所望地拿下了排名第一。
臨到最後一重,沐堯和韓穆暘、未名代天衍宗出戰,他們一連拿下了六門一寺院,終於對上了無極宗,可這時明顏仍沒能趕至太乙山。
韓穆簫經多方權衡,不得不讓沐堯對上夏慈銘,可無極宗後麵要打擂的兩位也都是結嬰過五百年的元嬰巔峰境修士,他是真的有點擔心,畢竟天衍宗要全勝才能拿下金城秘境半數份額。
一身紅衣的沐堯持劍立於離夏慈銘三丈之地,多年未見,這位修為竟還困在元嬰巔峰,他以為夏慈銘會是無極宗最年輕的化神道君,現在看來是未必了。
“沒想到有一日,我會與你立於同一擂台之上,”他說沒期待,那是騙人騙己。
要知沐鳳鳴在剛剛入元嬰後期就已被稱為化神之下第一人,同為劍修,他自是想要與他切磋一番,隻是現在心中更多的是失落,他以為他的對手應該是她。
沐堯左手一翻,紅日之下鳳鳴劍寒光微斂:“動手吧。”
夏慈銘輕笑:“好,”不過在其將將喚出本命劍時,一聲清脆悅耳的冰極鳥叫聲自遠方傳來,跟著一片片鵝毛般的雪花便開始飄落。坐在上首的韓穆簫麵上露了笑,她終於來了。
韓意優扭頭望向天邊,一滿頭銀絲的絕豔女子,著一身白色廣袖仙羽裙斜躺在一隻通體雪白的冰極鳥背上,對空飲酒,其清冷至極又似冰焰一般引人神往。
夏慈銘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瞬間融化成水。躺在冰極鳥背上的明顏收起了酒壺,後化作一抹雪花飛向了太乙山頂,隻一息就現身在了沐堯身側:“這一場讓我來吧。”
沐堯沒多言:“好,”話音未落人就已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明顏抬眼望向這個她昔日愛入骨的男子,心中再無一絲波瀾,喚出青絲劍:“你我恩怨今日一次了結,”曾經她聲名受辱,被困情劫多年,她以為隻是自己不中用,後來才知一切從開始就是欺騙。
“好,”夏慈銘抬首看向明顏,在見到她的一頭銀絲時,心中鈍痛不能自已,右手握緊劍:“明顏道友……請,”青絲劍也作情絲劍,她將她的三千青絲融於利劍之中,劍若柔情卻最傷人。
右手一翻,她想到了自滅情智時的痛,雙眸冰似寒潭,瞬移而上,青絲劍劃過,三千情絲頓顯,根根是割喉的絲。既然要戰,夏慈銘也不會相讓,因為讓是對明顏莫大的侮辱。
一劍斬情絲,後閃身而上,明顏憑空消失,一道暗含著冰淩之氣的劍氣當空直下飛撲向夏慈銘。夏慈銘揮劍,兩道劍氣相迎,轟一聲,擂台中心有了細紋。
你來我往足有三個時辰,二人均未保留互不相讓,觀戰的人是大飽眼福,隻是心中多少有些哀歎,曾經蒼淵的金童玉女反目成仇,到底是情不夠深,還是無極宗掌事眼瞎心也瞎?
夏慈銘的招式越來越淩冽,倒是明顏依舊如常,青絲劍絲毫不負其柔之名,就在眾人以為他們還要僵持許久之時,明顏雙目一凜,忽然憑空生出一聲冰極鳥叫,一片冰花飄落,青絲淩空下劈,伴著冰淩銳氣。
鈧,夏慈銘看著握於手中的短劍,黑色粘稠的血從嘴角滴落,拉成長長的絲,劍斷,他的衷情蠱也破了,最後明顏依舊選擇放過他,而至此他和她便再無情怨。
明顏輕輕落於祭台之上,背對著夏慈銘,收回了青絲劍,笑著看向韓穆簫:“師姐還未恭喜你承繼宗主之位,”未行師叔終於解脫了,他也是為他們操了不少心。
韓穆簫立馬起身拱手:“簫多謝師姐,”有了這一戰的勝況,無極宗算是拿下了。
而這次太乙山之爭終是以天衍宗全勝奪得金城秘境半數份額落幕,且天衍宗一眾元嬰真君及坐鎮老祖的態度也讓世人明了韓穆簫這宗主之位是穩當當的。
太乙山之爭後不過三月,姬靖元攜妻子韓淩音,領著四十三位高階修士直接從霄瑱界入了衡元,來到了三水行人洞府。
再見到自家閨女,韓顯隻覺其沉穩了不少,到底是在域外仙魔戰場走過一朝,他吩咐了她兩句,就帶著姬靖元入了內室相談:“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入緲徠?”
姬靖元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我帶來的四十三位中,有十一位已達進階的邊緣,所以不能拖,”另外他還有一事要說,“嶽父,千雪宮的宮主雪荀依帶著雪家的人隨後就到,她要在緲徠渡飛升雷劫。”
“什麼?”韓顯一驚:“雪荀依是準備在緲徠飛升?”若是這樣,那確實是更好,緲徠雖說是個小千世界,但其靈氣濃度還保留在上古時期,定能承受雪荀依的接引之光,“不過她怎麼知道緲徠的事?”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一頭及地白發的雪荀依出現在韓顯身後,戲謔道:“多年未見,你還是一樣不怎麼待見本宮,”抬首瞥了一眼坐於對麵的姬靖元,若不是她有所察覺,姬氏還不準備拉上她千雪宮。
閃身到韓顯的下手落座,她輕嗤道:“一方天刑鐘家、一方鎮守域外仙魔戰場的上古姬氏,還有守護神魔之眼的鳳沐氏族,你們怎麼就能把我千雪宮給落下了?”就好似這天地規則覆滅,他們上古雪家全族能逃被吞噬的噩運一般。
韓顯扭頭看向雪荀依笑道:“這不是怕節外生枝嗎?而且你臨近飛升,我們也不敢去……”
“誰節外生枝?”雪荀依瞟了一眼韓顯:“雪氏要真有這樣的族人,不勞你們動手,本宮親自讓其神魂俱滅,”她手上又不是沒有雪家人的血。
“你凝凍了修為?”韓顯打著岔:“來到衡元界感覺怎麼樣?”
雪荀依明白韓顯的意圖,也不打算再計較下去:“我修為現在隻有合體境,沒什麼感覺,”凝凍修為是他們雪家的家族秘術,她有分寸,想來這次若是幸運,她就可見到那位了,這樣待飛升上界,雪家就不會再如無主浮萍,惶惶不可終日。
韓顯點首:“如果沒什麼問題,後日我就帶你們去冥淵之地,”至於薄弱點,他知道在哪。
姬靖元和雪荀依起身朝著韓顯拱手:“這次就有勞嶽父(寒逍)了,”無論如何,隻要能讓緲徠重歸三千世界,叫他們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因為這是束縛承天仙帝至關重要的一步。
緲徠界外混沌之中,正在打坐的褚喜雲忽然睜開雙目,眼中露出了狂喜,他成功了,那道潛神咒被他用混沌之氣成功地圈禁了。
垂目向下,按例還有一月,那個女魔頭就將再次打殘他,今日是他們傳道的日子,正好方便他行事。彆以為待在混沌之中,他褚雲琅就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太天真了,細長的雙目中滿是陰鷙,人消失於混沌。
正隱身立在神山之外看著桃無鹽傳道的鐘珠珠突然雙眉一擰,杏目一沉,冷哼一聲就背手跨入了神山。
褚喜雲站在小坑邊上,看著坑中的那株隻有一尺高的神植天菩,嘴角上挑的弧度越來越大,他們珍視的,他都要毀滅。
右手一招,混沌之氣頓生,凝結的速度是以前的兩倍,這都要感謝那個女魔頭。沒有她,他怎麼會不要命地修煉?混沌小球擊向小坑外的禁製,瞬息間六道禁製便被破了。
褚喜雲蹲下身子,抬手慢慢靠近天菩枝頭的那朵小黃花苞:“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他們太殘忍,哈哈……呃……”
“我倒沒看出來你這麼有能耐,”鐘珠珠的右手穿過了褚喜雲的琵琶骨,緊抓著他的元嬰,杏目中平靜如死水,禁錮了他的神魂:“敢封禁我下的潛神咒,你就沒想過我會發現嗎?”
褚喜雲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瀕死的元嬰散發出的絕望,他……他也許不該落地緲徠,明明他知道這位在此,血從七竅中湧出。
鐘珠珠雙目一凜,一把將其元嬰拉出被震碎的丹田,後稍稍用力,那隻一直在勉力掙紮的元嬰就開始潰散,看著小坑中孤零零的花株:“你剛剛就該直接逃離,”也許那樣還存有一線生機。
可是他心中有太多不甘了,褚喜雲瞳孔放大,仰首上望,除了一片空白再無其它,這就如他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