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英搬走了,九月二十一日,周日,孫家搬走的第二天,宋招娣就拎著手提袋,拿著織毛衣的針,搬著小板凳去大樹底下,聽彆人侃大山。
到那邊發現江小琴正在納鞋底,宋招娣忍不住說:“現在市麵上有種泡沫底,你怎麼不用那個?”
“彆說了。”江小琴提到這事就忍不住歎氣,“我們家老小見人家穿泡沫底鞋,也鬨著要。我給他做一雙,早幾天穿出去玩,跑的太快滑倒了,胳膊磕到石頭上,爛好大一塊。”
宋招娣忙問:“嚴重嗎?”
“看著挺嚇人的。”江小琴道,“自打那次,叫他穿也不穿了。”
宋招娣:“沒穿習慣,慢慢習慣就好了。對了,現在天涼快了,你可以給他買塑膠底鞋穿。回到家換上拖鞋,也不會捂出腳氣。”
“我也想買,可幾個孩子大了,也得給他們存點錢了。”江小琴道,“二娃要是能擱咱們這邊辦廠,該多好啊。”
宋招娣:“他不是沒想過,這邊出入不——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你們可以跟客船那邊商量一下,把二娃那邊的衣服運過來,你們幫著縫扣子,縫拉鏈,叫二娃按件算給你們錢。”
“按件?”坐在江小琴另一邊的中年女人忙問,“按件怎麼算?”
宋招娣:“他廠裡的普通工人,每個月三十塊錢,一天一塊錢,如果他們一天能縫十條拉鏈,就給你們按照一毛,如果二十條,就按照五分。”
“您這個主意好。”江小琴道,“哪怕兩分錢,乾半天,買菜的錢也出來了。最重要的是還能照顧家裡。白天沒時間,晚上吃了飯也可以做。”
宋招娣笑道:“先彆高興太早,二娃廠裡的衣服賣的貴,要求也嚴,你晚上縫,縫錯了,二娃可是會叫你返工的。”
“二娃要求高,給我們的價格肯定也高。”江小琴笑著說,“趕明兒我就去碼頭問問。”
宋招娣:“你們真想做,先抽個時間去二娃廠裡看看。二娃的廠是彆人管,二娃答應你們,你們也得跟廠長談。因為二娃不管廠裡的事,你們月底去結賬,也是得找廠長。”
“我們知道。”江小琴道,“二娃要是管廠裡的事,也不可能經常周一周三的回來。”
宋招娣笑道:“到時候可彆說是我的主意,不然,那小子又該埋怨我給他找事。”
“我們不說,您兒子也能猜到。”江小琴看到她拿出毛線,“這是給二娃做的毛衣?”
宋招娣搖頭:“給我們家自立做的。那孩子不講究穿,我不提醒他,他一件毛衣能穿三五年。”
“你們家自立工作忙啊。”江小琴往她家的方向看一眼,“我們家老大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本科。”
宋招娣:“振興和靜靜經常給他們出試卷,考不上本科,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專院校。專業選得好,大專也不錯。”
“填專業的時候還得麻煩您。”江小琴道。
宋招娣笑笑:“振興會指點他們填專業,不會再出現像楚家那種,上了大學才知道交大很不錯。”
“楚立誌和曲壯壯好像跟你們家自立大小差不多,還沒結婚呢?”一個年齡比較大的文。
宋招娣:“沒有。當初楚立誌的媽媽見孫家老二挺勤快,還想叫我幫她介紹,李蘭英不知從哪兒聽到風聲,說她閨女不嫁漁民,可把楚媽媽氣得不輕。”
“那個女人說話就那樣,要不是她一心想攀高枝,嫌這個給她閨女介紹的不好,那個不好,副司令也不會把孫元調走。”
宋招娣循聲看去,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估摸著是哪個艦長的母親:“不會吧?我一直以為是正常調動。您聽誰說的?”
“李蘭英自己說的。”老太太說,“前天她搬走的時候,我們去送送她,她說副司令公報私仇,故意把孫團長調的遠遠的。我倒是覺得人家副司令是嫌她煩。”
“那咱們這個副司令夠小氣的。哪像以前的吳副司令,彆說嫌煩了,我們家老劉出去,他就使人去我們家看看,要不要幫忙之類的。”
宋招娣連忙說:“我覺得李蘭英胡說,她早幾天還懷疑我呢。”
“她懷疑你最沒道理,您要是想把孫團長弄走,跟亓老說一聲,早把他弄走了。”
宋招娣:“你看,你懂的道理她都不懂,說明她就是胡亂猜的。”怕越說越歪,就問江小琴,“會織小孩子的毛衣嗎?就是一兩歲的小孩的毛衣。”
“會啊。”江小琴道,“宋老師現在就想學嗎?我下午沒事,下午教你?”
宋招娣:“過些天,不急。你要是會,我就買毛線,不會,我就直接買人家做好的。”
“做好的不一定合身。”江小琴道,“等你買了毛線,就喊我一聲,隨時都行,我在家也沒事。”
宋招娣點點頭,就問她的幾個孩子是不是偏科什麼的。其他人聽宋招娣這麼問,紛紛說她們家的孩子哪門功課最不好。
宋招娣鬆了一口氣,看一眼手表,快到十一點了,就找個借口回家。晌午吃飯,宋招娣忍不住問鐘建國:“你們那個副司令的官聲是不是不大好?”
“怎麼說?”鐘建國問。
宋招娣就把今天聽到的告訴他:“要不是我及時轉移話題,都能變成批/鬥大會。”
“你們這些女人,從衣服鞋子都能聊到副司令身上,也夠有本事的。”鐘建國道,“難怪都說你們三個女人一台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