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寧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不由得失笑。
那一天過得似乎格外的快,溫渝待在庫房整理賣品,腦子裡一團漿糊,表格都差點填錯了,等到平靜下來,還是給孟春林打了一個電話,接著又忙碌起來,把所有的賣品一個一個規整放在櫃子裡,天已經晚了。惠姐讓她先走,她又幫忙做了一會兒才趕著夜色離開拍行。
外麵停著一輛黑色奧迪,她走出去就看到了。
林淨寧已經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目光濃稠,聲音裡似是浸透過沙石一般,近乎沙啞低沉:“忙完了?”
他現在的耐心,真是比從前還好。
溫渝歎氣:“你今天很閒嗎?”
林淨寧抬眼。
溫渝忍不住又道:“林總見多識廣,生意場上應酬慣了,和彆人說話都要這麼三思後行嗎?”
林淨寧笑:“和你說不用。”
溫渝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林淨寧關了車門,朝她走了幾步,輕道:“我知道有家揚州菜很地道,要不要一起嘗嘗?”
溫渝:“我要是不去呢?”
林淨寧沉下眸子,想了想說:“拍賣的工作不好做,忙起來也沒個時間,我記得你中午都沒怎麼吃,現在不餓嗎?”
溫渝微微張嘴:“餓了我自己會買。”
怎麼從前就沒發現,追一個女孩子這麼難呢。
林淨寧無奈一笑,說道:“就當賞個臉,我們說說藏品。”
溫渝皺眉:“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林淨寧很輕的哦了一聲,說:“我記得你們主管說,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問你,這話還管用嗎?”
溫渝抿了抿嘴。
林淨寧似乎有些沒辦法了,苦澀地笑了一聲說:“看在我等了這麼久的份上,不能給個台階下嗎?”
他的神情過於無奈,麵對她的時候早就已經沒有了鋒芒,與他平日裡在飯局上談笑風生的樣子一點都不同,倒是眼角多了一些憔悴。
溫渝心裡瞬間咯噔了一下。
她正要說話,聽見有人朝他們喊了一聲:“溫渝?二哥?!你們倆怎麼在這說話,一起等我呢嗎?!”
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孟春林。
溫渝鬆了一口氣:“我剛出來。”
孟春林笑的一臉燦爛,下了出租車小跑過來,卻不敢看林淨寧那張冷凝的臉,隻是側著身子,說:“我也是從江橋那兒才知道你們認識,不過…………不熟?既然碰上了,那…………一起…………吃個飯?”
這話說的,多有節奏感。
溫渝:“………………”
林淨寧先她開口:“行啊。”
溫渝:“………………”
孟春林緩了口氣,拉著溫渝上了車,嘴裡還一個勁兒地說:“二哥你開車啊,咱去後街那邊的揚州菜館。”又對溫渝耳語,“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
溫渝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我謝謝你。”
林淨寧見他倆眉來眼去,沒來由地煩躁,也不說話,徑直坐上駕駛座,轉了兩圈方向盤,臉色是真的難看。
車裡孟春林道:“二哥,你還好吧。”
林淨寧看了一眼後視鏡,溫渝偏過頭望著窗外,他收回視線,眉頭緊蹙,淡淡地“嗯”了一聲。
孟春林好奇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車裡變得安靜了。
溫渝輕飄飄道:“我們不熟。”
林淨寧一陣沉默。
孟春林像是在看好戲一樣,樂了起來,抿著嘴想笑又不敢笑:“一會兒就熟了,我二哥這人麵冷心熱,你想說什麼就說,他不會生氣。”
溫渝還看著窗外:“是嗎?聽說生意場上的人都是奸詐狡猾城府極深,像我們這普通老百姓是惹不起的,誰知道哪一天挖個坑就讓你跳進去了,讓人防不勝防,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林淨寧笑笑。
孟春林不知道溫渝居然這麼敢說,但是二哥居然隻是,笑笑?!就算再怎麼不懂感情,傻子也看出來了怎麼回事,甚至有些後悔接到溫渝那個電話了,現在已經和生命危險沒有關係,而是選擇什麼死法的事兒了。
於是孟春林拉了拉車門:“哥。”
林淨寧神色平靜,眼皮半抬。
孟春林小聲道:“我能下車嗎?”
溫渝轉過臉來:“………………”
這場話說的,車裡又安靜了。
他們去的揚州菜館是個百年老店,裝潢布置都很講究,菜品的豐盛不亞於宜城的攏翠園,但勝在有煙火氣,這個時間店裡還坐滿了人,落地窗光明亮堂,暖黃的光線細致溫暖,室內空調又充足,確實是個好地方。
服務生帶他們去了後麵的桌子。
溫渝中午確實沒吃,現在其實很餓了,她這時候已經顧不上林淨寧在身邊,拿起菜單,三下五除二點了四個菜,然後給自己倒了杯涼茶,自顧自喝起來。
孟春林坐在她身邊,大氣都不敢出了,隨意地又要了兩個菜,看向對麵的林淨寧,咽了口嗓子:“哥,你再點幾個?”
林淨寧隻是說:“你們點吧。”
上菜很快,溫渝吃的很認真。
孟春林優雅的抿了一小口菜,看見林淨寧未動筷子,坐在那兒喝了口茶,緊張道:“你不吃一口啊二哥?”
林淨寧:“我不餓。”
溫渝一直低著頭,吃了一會兒,又給孟春林夾了一口菜,孟春林直接正襟危坐,嚇得都不敢動,趕緊將那口菜又放到林淨寧碗裡,陪著笑臉:“哥,你吃。”然後胳膊肘推了推溫渝。
溫渝撥了一下臉頰的碎發,抬頭。
孟春林小聲提醒道:“配合一下。”
溫渝很快一臉笑意,端起手裡的茶杯:“春林喊你二哥,那我也就跟著他喊你二哥了。”說著喝了一口茶,又道,“我還有彆的事要先走了,就讓春林陪二哥吧。”
這聲二哥,喊得真是得體。
林淨寧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溫渝擦了擦手,又給春林多夾了幾口菜,說你要多吃點,然後便站了起來,目光沒有往林淨寧身上看一眼,很快拎著包走了。
孟春林已經僵硬了。
林淨寧似乎還能感受她擦肩而過的風,笑著低了頭,摸出打火機,半攏著手點了支煙,然後從煙霧裡抬起頭,神色清淡。
孟春林都快哭了:“哥,給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