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明珠回過神來的時候,薛鶴鳴已經和蔡思敏拿著戶口本和各種材料出門了。
薛明軒站在院子裡看著各種狀況神色平靜,似乎並不驚訝事態的發展,發生那麼多事就像跟他沒關係一樣。
見薛明珠看過來,薛明軒也沒多大反應,還朝薛明珠咧嘴笑了笑轉身就回屋繼續睡覺了。
薛明珠無奈的歎了口氣,薛啟民道,“他們如果真的離婚了,你會失望嗎?”
“不算失望不失望的。”薛明珠也沒法說現在的心情,她對她媽已經絕望了,她媽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也不覺得奇怪了。
即便他們不離婚,往後的日子裡她麵對她媽也沒有了女兒對母親的依戀和感情。她大概會和她說的那樣,該養老就養老,但多了就沒了。
反倒是她爸,昨天還說不要主動去舉報崔家,今天就能為了她和薛家硬氣的說離婚就離婚,讓她有些意外。
薛啟民嗯了一聲,“收拾一下不是還得上班?”
時候不早了,薛明珠去洗漱然後簡單做了早飯,吃上兩口就趕緊出了門。
原本他們說好謝寬來接送她上下班,然而到了這個時間也沒來。結合她爸的話,薛明珠覺得謝寬可能已經去忙崔家的事了。
然而她推著車子才到胡同口,謝寬就急匆匆過來了。
隻是他臉上雖然乾淨,但身上臟兮兮的,到了她跟前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抱歉。”
薛明珠搖頭,“沒事,今天應該挺安全的。”
崔家出了事,崔誌成估計也不能去上班,所以她今天自己上班也是沒有問題的。
謝寬嗯了一聲,“我猜測是昨天那個趙強乾的,但是他人現在找不到。”
“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薛明珠突然想到,“對了,要不你去家裡跟我爺爺說說話吧,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我爸媽現在說是離婚去了,我弟弟又小,我不是很放心,你能去陪陪他嗎?”
謝寬一愣,對薛鶴鳴和蔡思敏離婚有些驚訝,但他也沒多問,當即點頭,“好,不過我先把你送去學校。”
薛明珠便沒拒絕,她推著車子,謝寬在旁邊走,“要不我騎車載你?”
薛明珠抬頭一笑,“好啊。”
車子到了謝寬手裡,長腿一邁輕而易舉的就上去了,薛明珠爬上去扶著車座,說,“好了。”
謝寬脊背挺直,雙腳蹬地,車子便慢悠悠的上路了。
薛明珠有些羨慕,這大概就是大長腿的優勢了,像她騎車子還得踩著腳蹬子往前溜一下才能把腿甩上去,當年為了學騎自行車還鑽過水溝呢。
她不禁抬頭看著謝寬的後背,男人的後背很寬闊。哪怕現在天氣已經涼了,謝寬也像不知道冷一樣,隻穿著薄薄的外套。北風吹著,將他衣服吹的鼓起一個大包。
薛明珠看的有些失神,這是兩輩子都沒有過的經曆。
突然她察覺有人看她,一扭頭就看到不遠處崔誌成滿身狼狽的領著崔蘭站在那裡盯著她。
那眼神像一條毒蛇吐著芯子,讓她不禁想起臨死前她去公安局探視時他的模樣。
薛明珠微微扯了扯唇角,雖然這場火並不在計劃之內,也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但能讓崔誌成這麼狼狽,卻讓她很高興。
她伸出胳膊抱住謝寬的精瘦的腰身,將頭靠了上去,謝寬的後背直接僵住了。
遠處,崔誌成看著兩人,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崔蘭戰戰兢兢的看著崔誌成道,“爸爸……明珠阿姨她和那位叔叔是什麼關係啊,她不是要嫁給爸爸的嗎?”
啪!
崔誌成一巴掌甩在崔蘭的臉上,小孩子直接摔在地上,捂著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爸爸,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吭。
崔誌成遙看了一眼,咬牙憤恨道,“我還用你提醒嗎?”
一次兩次的失敗,已經將他的耐性耗儘了。
那個當兵的看著就不好招惹,他爸說,那當兵的家裡很有勢力,就算昨晚崔家宅子都被人燒了,他父親還是讓他忍著,最起碼要等著那個當兵的走了,再好好謀劃。
可他真的不想忍啊。
“薛明珠,我早晚有一天讓你趴在地上哀求我。”
另一邊,車子轉過彎去,薛明珠鬆開了謝寬的腰。
謝寬腰上陡然一鬆,他竟然有些失落,要是再摟一會兒才好呢。
但他也知道不現實,要是讓路上巡邏的紅袖章看到,那可是會惹出大麻煩的。
薛明珠沒說剛才的事兒,到了學校就催著謝寬回去了。
謝寬說,“下午我來接你。”
薛明珠點頭,“好。”
謝寬把車騎走了,薛明珠進了學校,到辦公室,崔誌成自然是沒來的。
其他幾個老師還不知道崔家發生的事,見薛明珠來了,昨天最後走的林老師還擔心的問她,“明珠,昨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啊。”薛明珠搖頭,“你走了我爸爸就來接我了,我就跟她回去了。”
林老師見崔誌成沒來也敢說話了,她捂著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我走了就後悔,可我也實在害怕崔老師,回去我還跟我愛人說起來。就一直擔心你。”
薛明珠聽了也挺感動的,安撫了她一會兒才準備上課去了。
今天語文課上午就一節,上完也才九點多,薛明珠心裡惦記家裡的事兒,找校長請了假便先回去了。
到家的時候謝寬沒在,薛啟民問她,“你怎麼回來了。”
薛明珠抿了抿唇道,“不放心家裡,所以回來看看。”
家裡很安靜,薛明珠也沒看到薛鶴鳴兩口子,“我爸媽呢?”
薛啟民淡淡道,“倆人離婚了,你爸去崔家看看了,你媽收拾東西回娘家了。明軒照常上學。”
似乎除了離婚也沒什麼大事。
甚至離婚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知怎麼的,薛明珠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雖然那人是她媽這樣說不好。但生活在她媽身邊真的太令人窒息了,她不知道彆人的父母是怎麼樣的,至少這段時間以來生活在她媽的身邊太痛苦了。
什麼話你說不明白,對方又打著為你好的旗子,你聽話了,她就滿意,你不聽話就說你不識好歹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現在她媽離開了,薛明珠竟然覺得也挺好的,她媽不用再操心她的事,她也不用再跟她媽做無力的辯解。
薛明珠又問,“那他呢?”
薛啟民戲謔道,“誰?”
薛明珠笑,“謝寬呢。”
“去給我辦事去了。”薛啟民解釋道,“我讓他去給送證據了。”
薛明珠驚訝,“您把東西交給他去遞?他能遞上去?”
她能信任謝寬是因為上輩子倆人就有交集,當初也是他幫了她。所以這輩子她能非常信任他,隻是沒想到爺爺也能這麼信任謝寬,這讓薛明珠有一種感覺。
兩輩子哪怕所處的時間不同,他們的緣分該來的還是回來。不過爺爺能信任他,薛明珠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能。”薛啟民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說。”
薛明珠坐下,心裡總是不安穩,“崔誌成不會投鼠忌器吧。”
薛啟民道,“不知道,不過他這會兒估計忙著找縱火犯,估計沒時間找我們的麻煩。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們有證據,也不會想到謝寬會去遞交證據。”
“昨晚我原本打算自己出門交給穩妥的人遞上去。可後來想了想這有點危險,他們畢竟所處的職位都不高,再經轉手遞交誰知道有沒有崔宏田的朋友。說不定就有人在這兒守著呢,我一出門估計崔家就得懷疑。而且謝寬說他一個戰友的戰友是係統裡麵的,為人很正義,由對方帶他過去,他會親自交上去。”薛啟民今年六十多歲了,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對薛家父子的為人也算有點了解。
以前的時候他雖然知道崔誌成這孩子心術不正,但到底是老夥計的孫子,他也從不多想,可就是這些人膽大包天到他無法想象的程度。
今天謝寬一來,一番交談後他權衡利弊之後提出了這要求,沒想到謝寬竟然真的能幫忙。當然這中間也有他對賭的成分,賭的是謝寬這人的品性,看孫女的表現,似乎是對謝寬滿意和信任的,他現在就希望謝寬能不讓他失望。這也算他對謝寬的考驗了吧。
薛啟民道,“等等吧,估計很快就有結果了。”
在家吃了午飯,謝寬沒回來,薛明珠下午還有一節課,隻能趕回學校去。
而另一邊蔡思敏也帶著自己的東西回了娘家。
蔡家在二十一年前就是普通的城市職工家庭,那時候才五幾年,到處都窮,蔡家隻有蔡思敏的父親上班拿工資,一家人過的很是辛苦。
後來蔡思敏偶然一次機會遇見了薛鶴鳴,薛鶴鳴是曾經資本家的少爺,英俊體麵,很多姑娘都芳心暗許。但最後薛鶴鳴喜歡上了蔡思敏。從此之後蔡家真的一步登天,蔡思敏的弟弟被安排進了供銷社,父母的生活條件也好了。
哪怕是運動開始後,蔡家也因為自身根正苗紅沒有受到牽連。
不過那時候蔡家也是主動跟蔡思敏劃清了界限的。親母女沒有隔夜的仇,蔡母私底下拿些蔡思敏弟弟帶回來的東西說些好話關係又恢複如常,甚至比以往更加緊密。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年哪怕有運動,蔡思敏也沒少往娘家拿錢。
見蔡思敏回來,蔡母還挺高興,“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我聽說明珠也回來了,怎麼不一起過來?”
不提薛明珠還好,一提起薛明珠來蔡思敏就氣的要命,“彆跟我提這個死丫頭,我沒這個女兒,居然要和我斷絕關係,我當初就不該養她,竟然養個仇人出來。”
自家閨女什麼性格蔡母一清二楚,一聽就知道出了事兒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蔡思敏想到自己的夢心裡就不痛快,但這事兒也不敢跟她媽說,於是就道,“您知道崔家吧?”
“知道啊,那老爺子是你家老爺子以前的下人,聽說兒子在委員會挺風光的。”蔡母問,“怎麼了?”
蔡思敏就道,“我一心為明珠著想,崔誌成那人多優秀啊,過了年就要去當乾部了,一家子兩個大乾部,多榮耀的事兒,結果明珠那死丫頭說什麼都不肯嫁還要跟我斷絕關係。家裡那個老東西和薛鶴鳴也不理解我,跟我唱對台戲。”
一聽這話蔡母的腦袋瓜子嗡嗡的,這麼蠢的閨女居然是她家的?她當年怎麼不多生倆閨女,但凡她有第二個閨女她都不讓這個蠢貨嫁過去。
蔡母氣道,“人家不樂意就不樂意,你非逼著乾什麼啊,嫌薛家的日子太好過了?”她戳著蔡思敏的腦袋氣道,“你這麼鬨騰,讓老爺子和你男人怎麼想,日子怎麼過?”
蔡思敏支支吾吾道,“我和薛鶴鳴離婚了。”
蔡母開始沒聽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離婚了?”
“我和薛鶴鳴離婚了。”蔡思敏道,“他們那麼欺負我,我才不跟他過日子了,我要看著他們一家子倒黴,活該倒黴。”
她說完胸腔裡的氣憤終於紓解開了,她冷笑道,“他們不是看不起我嗎,等薛家倒黴的時候我等著他們求我。”
聽著蔡思敏的話蔡母傻眼了,“離婚?因為這事兒你離婚?哎呀。”
老太太直接跳起來打她,“你這死丫頭,你居然敢離婚,你怎麼想的呀,你腦子裡裝的什麼呀,丟死人了,一把年紀還離婚。”
蔡思敏不樂意了,“我為什麼不離婚,我難道要和薛家一起倒黴?”
“啥倒黴不倒黴的,”蔡母都要氣死了,“最厲害那幾年薛家都能躲過去,現在管的沒那麼嚴了誰還和他們過不去,崔家可是他們家的世交,有崔家在薛家還能倒了?”
蔡思敏跟她媽說不明白,直接坐在那兒了,“說什麼都晚了,我已經離完婚了,我也不會去複婚的。”
她就要等著看薛家倒黴,等著那個不聽話的女兒跪著來求她。
“反正沒可能了。”
蔡思敏一句話堵死了所有的路,蔡母也是沒奈何了,下午趁著蔡思敏休息的時候直接跑來薛家,要跟薛啟民道歉。
薛啟民也見了蔡母,蔡母到底是舊社會過來的人,見到薛啟民的時候還是有些畏懼,“親家公,思敏那孩子性子軸,雖然說話不靠譜,但也是能改好的,母女哪能有隔夜仇,就是夫妻間也是床頭打床尾和,誰家沒個吵吵嚷嚷的時候,怎麼就離婚了呢。明珠那孩子也真是的,怎麼也不知道勸著些。”
“跟我們沒關係了。”薛啟民神色溫和的看著蔡母道,“他們已經離婚了,再喊親家公也不合適了。他們年輕人的事,我作為長輩的是不想管的。”
聽蔡母說薛明珠的不是薛啟民就有些不高興,但他教養在這兒,跟蔡母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態度擺的很明確,跟他沒關係,小輩兒的事兒不管。
蔡母像聽不出他的意思,繼續愁眉苦臉道,“他們都這麼大年紀了,這時候離婚多不好聽,我們蔡家小門小戶的不怕,隻是薛家不一樣啊,就是明珠也大了該找婆家了,讓人知道她爹媽離婚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薛啟民道,“薛家也不怕名聲不好的。而且爹媽離婚也總比親媽上趕著賣閨女好好聽的多。我們薛家的孩子嫁人怎麼樣就不勞你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