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用在此刻的情形之下,竟然莫名的合適。
薛明珠可不相信這倆人有什麼好心,哪怕是真的為她解決困難,肯定也是有個前提條件的。
薛明珠站在門口,直接問道,“請問我有什麼困難需要二位解決的?”
旁邊徐慧蘭想開口說話,被劉校長阻攔了,劉校長態度溫和道,“是這樣,聽說你們搬過來後你父親還沒有工作,雖然大院的工作我們幫不上,但我在湖城市也是有些朋友,倒是能給安排一份工作,這樣家裡人安排了工作,薛老師的壓力也沒那麼大了,也能安安心心的當老師了。”
聞言薛明珠挑了挑眉,“哦?那不知道劉校長給安排了什麼樣的工作啊。”
劉校長一聽頓時覺得有希望,便笑道,“湖城機械廠的鉗工,雖然是在車間裡工作,但是工資水平還不錯,學徒三個月轉正之後二十六塊五,每兩年能考級,級彆越高工資越高,這對你父親來說未嘗不是一份體麵的工作。”
薛明珠頷首,“那劉校長想我答應,然後去給三四班的學生做思想工作,讓他們繼續接受徐老師教他們語文課?”
劉校長笑,“我就說薛老師是個聰明人。”
“這事兒對你有好處,你彆不稀罕這麼個鉗工,這可是正經的國企大單位,多少人拿錢都進不去的。”徐慧蘭其實一萬個舍不得,這工作可是她實打實的拿錢弄來的,但為了能留在學校繼續當語文老師她也是豁出去了。
如果被擼了或者教其他科目去了,那她的老臉還往哪兒擱,丟都丟死了。
如果這件事她擺弄不好,趙大力那死玩意兒真的把她送回老家去了,那她才真的生不如死呢,她可不想回去伺候那倆老東西。
徐慧蘭這兩天也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琢磨透了其中的關卡,這才準備花錢免災。
她一點都不覺得薛明珠會拒絕,因為這事兒對薛明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還能討好她,有什麼不能乾的。
即便是劉校長也不覺得薛明珠會拒絕。一個月二十多塊錢呢,那可是正式工。
可薛明珠臉上神色卻淡了下來,“恐怕要讓二位失望了。”
劉校長皺眉,徐慧蘭臉色有些難堪,不敢置信道,“難道你還能不答應?”
如果不答應那大概是個傻子吧。
薛明珠笑,“有句話說的好,人窮誌不短。我隻做我認為對的事情,彆說一個正式工的工作,就是送個八級鉗工的工位給我,我也不敢要啊。我真要了,那我成什麼了,轉頭您和學生一說,那都不用我跟學生解釋,就得知道我為了個工作威脅你們,還不把學生當回事兒。還是那句話,我是學校老師,聽從學校安排,但我也不會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兒。”
薛明珠門都沒讓她們進,三個人就站在院門口說話。
西邊兒陳大娘探頭探腦,東邊的大路上也有一些大院兒的軍嫂在那看熱鬨。
今天這事兒根本就瞞不了人,而且劉校長倆人還提著一些禮品呢。
她要是敢收了這禮,拿了這工作,轉頭這倆就得算計她了。
當她傻麼?
薛明珠笑的很坦蕩,劉校長和徐慧蘭臉色就難堪了。
因為她們的確有這打算。
隻是她們真的沒想到,還有人抵抗得了一個國營大企業正式工這種工作的。
傻子吧。
徐慧蘭張口就要罵,被劉校長攔住了,“薛老師再好好想想,明天再給我們答複也行,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完劉校長拽著不甘心,想要罵人的徐慧蘭趕緊的走了。
大張旗鼓的給個老師送禮已經很丟臉了,沒想到連門都沒進還被拒絕了。
劉校長也是個要臉麵的人,這麼多年在學校維持的形象挺好的,沒想到這麼幾天的功夫反而讓她臉都被拽下來扔地上踩了。
要說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薛明珠無辜,可現在,她反而覺得薛明珠是故意的拿喬了。
還是說薛明珠想要更大的好處?
再大的好處也不怕閃了腰了。
劉校長很不痛快,對徐慧蘭道,“實在不行你就求求趙參謀,晚上你倆來薛家走一趟。明天一早我再勸勸薛明珠,如果她仍舊不肯答應,那就是真的看不上咱們這些東西,真的想跟你絕交了。這個語文老師的位置你是彆想了。”
徐慧蘭臉色陰沉,很不痛快,“那不行,我丟不起這人,我必須得當語文老師。”
其實語文和數學都差不多,在徐慧蘭眼中都是主課,比較重要的科目,而且她還當著三班的班主任呢。
但是數學她不行啊,語文能念課本湊合,數學可不行,語文學生自己胡謅也能得點分數,數學不會可直接就鴨蛋了。
劉校長皺眉,“要不你就接一二班的地理和政治吧,以後再慢慢的調整。隻要你不教三四班的語文了,再怎麼安排他們也不會在意了。最多就是不能當班主任了。”
但這對徐慧蘭來說很難接受,因為覺得丟臉,就之前她還嘲諷薛明珠教這科目呢。
她頭一次有點後悔之前的衝動了。
可現在沒辦法,隻能捏著鼻子解決了。
劉校長心裡鄙夷,她實在看不上徐慧蘭這樣的人,但沒辦法,有求於人,而徐慧蘭也應承了,這事兒過後不管怎麼樣,徐慧蘭得給她解決了,不然的話她可沒薛明珠這麼好說話。真當她護著徐慧蘭這麼多年白護著了,真要什麼忙也幫不上,她可不會答應的。
兩人各懷心事,劉校長到底惦記她的事兒,最後還是勸了一句,“反正工資也就多了班主任那三塊錢,真當地理老師也是一樣的。你還差那三塊錢?”
見徐慧蘭還想反駁,劉校長就提醒道,“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不那麼好辦,那些小子可不是外頭村裡的孩子好糊弄,真鬨大了對你家老趙也不好。”
這下徐慧蘭好歹是聽進去了,“行吧,不行就這樣。”
她是那種寧願花錢買工作解決這事兒,也不想不花錢卻去丟臉的人。
她就是覺得這不是三塊錢工資的事兒,她是覺得當地理政治這種副科的老師不體麵沒麵子,不如當語文老師當班主任有麵子。
倆人各自散了,薛明珠直到看不見人了,這才準備回去了。
結果一扭頭就對上陳大娘八卦的眼睛,“小媳婦兒,那倆人是乾什麼的呀?”
“我聽著說白給你們一個工人的職位,你為啥不要啊?”
“你要是看不上,給我小兒子行不行?我跟你講,冤親不如近鄰……哎哎哎,你走什麼啊。”
薛明珠懶得搭理她,直接進了院子將門關上了。
“什麼人啊。”陳大娘剛才聽了一點兒可是羨慕的不輕,機械廠鉗工的工作啊,一個月二十多塊錢的工資呢。
而且這工資還不是固定的,還能往上漲呢,這小媳婦可真夠傻的,居然不要!
薛明珠進屋,薛鶴鳴還在那兒刻東西,但是已經能看出大體的輪廓來了,瞧著倒像是一個小自行車。
“她們還是為了那事兒?”薛啟民正在喝茶見她進來問了一句。
薛明珠點頭,“對,而且還承諾給我一個工作,讓我爸去機械廠上班呢。”
機械廠車間的工作雖然忙,但是像薛鶴鳴這樣的男人乾其實是很輕鬆的。
隻是薛鶴鳴聞言頭都沒抬,“你沒答應。”
薛啟民笑,“這是咱們薛家人的骨氣,怎麼可能因為一點好處就做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
這話薛明珠沒搭話,算是默認了。
薛鶴鳴也不在意,這些天他要麼出去釣魚改善生活,要麼就琢磨雕刻這玩意兒,還真沒功夫多想。
這年月找工作多難啊,本地人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更彆說他這種外來的人員了。
而且他大哥也說了,這事兒記不得,那邊會給他尋摸著,他著急也沒用。
院子裡和東邊的菜地他都撒上種子種上菜了,再偶爾去山上采點蘑菇,釣魚改善生活,其實消費也沒多少。
薛明珠倒是不知道她爸心態如此的好,隨即又回屋和薛萍萍學習去了。
薛萍萍學習能力很強,薛明珠自歎不如,姐妹倆忙著學習,薛明軒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
薛明珠:“怎麼了,明軒?”
她這個弟弟性格內向的厲害,平時在家也是沒什麼存在感,但她卻知道弟弟其實很聰明,腦子很活,甚至比薛萍萍都聰明。
然後她察覺到薛明軒的視線落在她們擺在桌上的初中課本上,她問,“你想學這些?”
薛明軒點頭,“對,小學的沒意思。”
薛明珠笑,“那行,你想學哪個自己拿就行了。”
薛明軒果然自己拿了,件她倆在看彆的,乾脆拿了數學,“明早給你。”
“你看完再給我就行。”薛明珠心想,她弟弟這是想提前學習嗎?那這樣的話她也得去書店找一下有沒有合適的習題給他們買點了。不光薛明軒用,她和薛萍萍也得用。
學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她得把初中的都琢磨透了,再去學高中的知識。既然要考大學,那就不能糊弄,哪怕考不上首都的大學,也得考上湖城大學,湖城大學十年前的分數也不低呢。
到了傍晚的時候徐慧蘭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趙參謀直接上了薛鶴飛家。
至於為什麼直接去薛明珠那邊兒。
不管是趙參謀還是徐慧蘭,都覺得薛明珠還不夠格。
但趙參謀和薛鶴飛雖然不是一個師的,雖然倆人級彆也不一樣,但趙參謀年輕啊有前途啊,又是在作戰部隊,而薛鶴飛卻是守備區的,說白了就是後勤工作的。趙參謀也不覺得比薛鶴飛差到哪兒去。
薛鶴飛是薛明珠的大伯,隻要薛鶴飛幫忙,那麼薛明珠就不得不答應。
當然,這隻是夫妻倆的小心思,誰也沒多提,卻默契的提著東西往薛鶴飛家去了。
他們甚至都沒覺得薛鶴飛會不答應,原因也很簡單啊,薛鶴飛是守備區,但薛鶴飛的二兒子薛明清卻在部隊,恰好也在趙參謀所在的部隊,如今是個連長,以後想要升職也沒那麼容易,但如果趙參謀幫忙那就好說多了。
所以在趙參謀終於被徐慧蘭說動去找薛鶴飛的時候,他們就覺得事情成了一大半。
隻是他們明顯忽略了一點,彆看薛鶴飛和薛鶴鳴一家十來年沒聯係,但人家是親兄弟。而且薛鶴飛對自己弟弟又有愧疚,他們夫妻又心疼薛明珠。根本就不可能答應這事兒。
這事情的起因經過,楊鳳梅早就跟薛鶴飛說的清楚了,也早就防著這一點了。
所以等趙參謀說出口的時候,薛鶴飛直接就給拒絕了,他為難道,“按理說這事兒我不能不幫,怎麼也得在中間調停一下。但我這個侄女為人比較正直,眼裡容不下沙子,彆說我這個當大伯的了,就是她親爹勸說估計也沒用。”
說著薛鶴飛就苦笑一聲,“你們可能不清楚,這些年我們挺愧疚的,所以當初也說過絕對不乾涉他們的生活的。”
這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了,趙參謀這人要臉,也說不出再多的來了,而且他覺得當什麼老師不是當啊,要不是徐慧蘭要死要活他都不肯答應。
現在儘力了,雖然沒達到預期的想法,雖然也有些不高興,但也該消停了。
趙參謀道,“不管怎麼說還是給薛師長添麻煩了。”
從薛家出來,徐慧蘭就罵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守備區的師長嗎,能耐的,狗眼看人低。以前都能為了自己跟家裡劃清界限,可不就是虧欠了家裡人了。嘚瑟什麼呀。”
趙參謀皺了皺眉,嗬斥道,“回去再說。”
到家後趙參謀道,“既然這樣你就老老實實的當地理老師行了,更輕鬆,年紀一大把非得跟個小年輕叫什勁。”
哪知一句話又捅婁子了,徐慧蘭火氣蹭蹭的,“你是嫌我老了?那你找年輕的去唄。領回來,我站在床邊上看你們辦事兒。”
見她越說越離譜,氣的趙參謀當即走人,“不可理喻。”
趙參謀走了,徐慧蘭氣的坐在那兒好半天沒動彈。
難道真的要去當地理老師嗎?太丟臉了。
第二天是周一了,劉校長也從徐慧蘭那得知了消息,臉色沉了下去,“你先回去,我在這等著薛明珠再勸勸。”
但這根本不可能,薛明珠卡點來的,拒絕之後還問劉校長,“劉校長,我今天繼續代課還是由徐老師來?”
這不明擺著挑釁嗎。
劉校長皺眉,“薛老師講課這麼好,學生也喜歡,那就繼續講課吧。”
薛明珠也不管她話裡的意思,笑著說道,“行,那我先去了。”
至於劉校長會不會給她穿小鞋這事兒,薛明珠倒是沒怎麼擔心。
這是部隊辦學,大家都是軍嫂,誰還不知道誰啊,真有什麼貓膩也藏不住。
既然讓她教那就教,徐慧蘭和劉校長既然做初一那就彆怪她做十五,你們不是惡心她嗎,那她就坐實了這件事兒就是了。
薛明珠一到三班門口,就有學生喊道,“薛老師來上課了。”
“好耶。”
教室裡一片歡呼雀躍。
薛明珠笑著進門,“上課!”
不遠處,劉校長臉色不好看,眉頭緊緊皺著,半晌才轉身打算回辦公室去。
結果一扭頭,就看到教導主任也在看到初一三班的教室,“薛老師教學水平可真不錯,聽說她是正經高中畢業的呢。”
劉校長沒言語,教導主任繼續道,“徐老師隻是小學畢業吧。”
話是這麼說的,但到底小學畢業沒畢業誰也不知道。
畢竟徐慧蘭當年是被趙家收養的,趙參謀這個當兒子的上完初中,彆人家的能上完初中都是不錯了。
劉校長認真看了她一眼,她覺得教導主任就是故意說這話的。
但偏偏教導主任還在那兒笑,“劉校長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劉校長的話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對。”
說完她便往辦公室去了。
教導主任卻道,“校長,您當時答應三班四班的今天要給個結果,什麼時候給?”
劉校長、劉校長都要氣瘋了,特娘的,一個薛明珠已經夠氣人了,這個教導主任老婆子還能耐上了,看來她以前是在太好說話了。
她這副模樣教導主任也不生氣,嗤笑一聲,又站走廊上觀察這些老師講課了。
不同於劉校長的糊弄,教導主任卻覺得既然做了這個位置就要認認真真的做好,甭管是學生還是老師,哪一個不合格都不行,以前的時候她就是太慣著徐慧蘭了,早知道就該早點收拾了。
第一節課下課後,薛明珠才到辦公室,外頭吵吵嚷嚷的就又鬨開了。
辦公室裡的老師覺得有熱鬨可得看。
一看之下,喲,三班四班的找校長要結果了。
劉校長門都沒出,站在辦公室門口道,“不是已經給你們答案了嗎,如果不是換了老師,薛老師怎麼可能繼續給你們上課。”
她說完就回辦公室了。
外頭學生先是一愣,接著就歡呼起來,“太棒了,薛老師以後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了。”
一個老師不可能同時再擔任其他科目,這個決定就表明了薛明珠不用再擔任一二班的地理和政治老師了。
一二班原本就是打算看熱鬨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反應過來之後也不肯乾了。
三班四班的回教室慶祝去了,一班二班的又跑來了。
因為校長直接大喇叭通知了,從今天起薛明珠老師擔任三班四班的語文老師,一班二班的地理和政治由徐慧蘭老師擔任。
一班二班的哪個不知道徐慧蘭的德性啊,就算地理和政治加起來一周也就四節課他們也不想要啊。
既然三班四班能鬨,那麼他們一班二班的也能鬨。
於是就鬨起來了。
辦公室的老師看熱鬨,劉娜推了推林老師,“林老師,你可是班主任,你不過去看看?”
林老師朝蔡老師笑了笑,“一塊管管去?”
要說這時候最高興的就四班的班主任了,跟著三班直接換了語文老師。
秦老師樂了,“那你們可快去看看。”
實際上林老師和蔡老師都覺得秦老師雞賊,前幾天學生鬨的時候就跟鵪鶉是的躲在後頭,不摻和,校長找她勸勸學生,她就說四班的能管管,三班的管不了,而且這事兒徐老師做的不地道,當老師的都沒法跟學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