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娘看著他們小聲說話,便笑道,“你們感情就是好。”
薛明珠樂了,“我們吵架的時候您是不知道。”
這下輪到溫大娘驚訝了,“你們還能吵架?”
接著不等薛明珠回答,直接板起臉來對謝寬道,“阿寬,你這樣可不行,媳婦是用來疼的,可不是讓你呼來喝去的。”
說著還不忘瞪一眼胡大叔,“可彆跟你大叔學。”
胡大叔覺得冤枉極了,“你說我乾什麼,天天的聽你使喚還得拿我說事兒,我真是冤枉了。”
薛明珠笑個不停,謝寬笑道,“胡大叔說的是,這些女同誌,我們可不敢招惹。”
一句話惹得飯桌上的女同誌紛紛瞪向謝寬。
見狀,謝寬忙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道歉。”
一頓飯吃的很是熱鬨。
然而飯後才沒一會兒外頭便吵吵嚷嚷起來了。
薛明珠眉頭一皺,總不能是她媽找來了吧?
謝寬和薛明城已經起身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沒回來。
薛明珠有些擔心,便道,“我出去看看。”
外頭似乎沒動靜了,薛明珠出去就見謝寬和薛明城正往回返,薛明珠問,“剛才是誰在這吵吵嚷嚷的?”
薛明城道,“就之前我給你們寫信說的那家,自家瞞著廠裡說沒房子分了房子,結果一直在你家房子住著那一家,不知道從哪知道三爺爺回來了,就嚷嚷著帶著一家老小來找三爺爺做主,人已經走了。”
薛明珠有些好奇,“你們做什麼了,他們那麼輕易的就走了?”
“也沒什麼,正好碰見阿寬當時的朋友齊局長帶人巡邏,這不就給嚇唬走了。”
薛明城這麼一說,薛明珠也想起這個齊局長來,當初崔誌成父子倆落網的時候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呢。
薛明珠對謝寬道,“等忙完了咱們得去謝謝齊局長。”
“好。”謝寬神情有些低落,神色有些複雜,後麵進屋也一直沉默寡言。
吃完飯又將房間簡單收拾了,各自回屋休息,得虧大夏天的鋪張涼席就行,不然還真是麻煩。
薛明珠見謝寬坐在炕沿上愣神,就過去坐下看他,“想什麼呢?”
“想周楠。”謝寬眼眶都有些濕潤了,“齊局長還是周楠的朋友來著,當初還是他介紹我給齊局長認識的,可他卻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些他不由記起他剛和薛明珠相親的時候周楠調笑他的話,如今再想起來像還在眼前,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薛明珠對周楠的印象是去找謝寬時遇上的那個皮膚微黑的青年,卻不想中間還有這件事兒。
“彆多想了,已經過去了。”
謝寬點點頭,揚起頭來,說,“我知道的。”
他頓了頓,“當時如果不是他推了我一把,我恐怕也活不下來。”
又是他想報恩,可又不知道該找誰報恩,周楠是個孤兒,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後來艱難長大了,奶奶又沒了,孜身一人,犧牲辦葬禮的時候都隻是村長來代表參加的。
薛明珠明白他心裡的難受,便說道,“那以後我們每個月拿出一點錢來捐給需要的孩子好不好?”
謝寬抬頭看她,薛明珠笑了笑,“不管是五塊錢還是十塊錢,對我們倆來說並不是多少,但在鄉下卻是足夠一個孩子吃一個月了。我們資助那些烈士的孤兒吧。”
以前她沒有想到這些,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
既能讓他心安一些,也能切實的改變被資助者的生活。
謝寬看著薛明珠半晌沒言語,卻又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裡,薛明珠感覺到了濕意。
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的時候。
這是薛明珠第一次看到謝寬掉眼淚,哪怕剛回來的時候謝寬都是笑著跟她說話的,哪像現在這樣。
謝寬哭了一會兒也就不哭了,抬眼時除了眼眶發紅再沒有眼淚的痕跡。
薛明珠道,“等回了首都你就聯係一下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的孩子如果有困難我們就資助一下。”
謝寬點頭,“好。”
歇了會兒晌,外頭薛明城也過來了,薛啟民從屋裡出來,說,“走吧。”
下午辦手續,明天再看看老熟人聊聊天,很快也就離開了。
薛明城這次過來自己借了一輛三輪車,讓薛啟民坐在後鬥,其他人在邊上跟著。
到了房管所的時候幾家住戶的當家人都到了,看著熟悉的人,幾位老人激動的過來看著薛啟民眼含熱淚。
薛家是厚道人家,哪怕在那樣困難的年月裡也沒讓大家餓過肚子,幾個老人甚至還記得六零年□□的時候薛家將自家的存糧拿出來分給他們時的情形。
沒有那幾升穀子,他們這些人可能早就餓死了,所以那時候不少人跟著罵薛家說薛家是資本家剝削階級的時候他們是不答應的,他們想去理論,卻被薛啟民攔住。
那時候薛啟民道,“胳膊永遠擰不過大腿,是非公斷自有天論,薛家不做虧心事,也無懼任何指責,薛家的兒孫也不會害怕。”
於是他們看著薛家人一個個下鄉去了,連最小的那個孫女也下鄉去了。
這些老人不是不觸動,想要靠近又不被允許。
好在現在一切都好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了。
幾位老人看著薛啟民喊了一聲,“先生……”
老人想伸手似乎又顧慮什麼,薛啟民主動伸手握住對方的手道,“當年的小韓也變成老韓了,兒孫孝順以後有你們享福的時候。”
韓老爺子一個勁兒的點頭,“會的會的。”
其他幾位老人也是如此,包括之前占著院子不想還那家,隻是那家的兒子眼神閃躲,完全不敢與薛家人對視就是了。
房屋價格薛家要的不高,這幾家這些年又一直在國營廠裡當工人,每家至少有兩三個工人,所以湊湊房錢雖然緊巴一點,但也能湊的出來。
因為各家兒女多又沒分家,所以名字都寫的這些老人的名字,薛啟民囑咐道,“國家政策以後隻會越來越好,房子是根本,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賣。”
這話是說給老人聽的,更是說給那幾個老人的兒子聽的。現在泉城也有許多樓房,難保哪家眼饞樓房想把院子賣出去買樓房的。
要薛啟民說,樓房哪有小院自在又寬敞,他覺得這小院以後肯定會值錢。
甭管是哪裡的都一樣,要不是孫女孫子以後不是在湖城就是在首都,他也不舍得賣。
房屋產權辦理完成,那四座小院跟他們也沒什麼關係了。
從房管所出來,薛啟民對幾位老人道,“明天我做東,到東富順大家吃一頓,過兩天我就跟著孩子們走了。”
都說故土難離,可薛啟民一向想的開,舍不得離開隻是舍不得舊人罷了,可他覺得家人在哪兒哪裡就是家,兒孫在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回去的路上薛啟民歎了口氣說,“老了,都老了。”
那些曾經的夥計有些年紀甚至比薛啟民還年輕,但看上去卻比薛啟民老多了。
薛啟民坐在三輪車上感受著傍晚熱熱的風,說,“還彆說,在湖城的時候我還挺懷念泉城這風的。”
薛明珠沒聽清,快走幾步跟上問道,“您說什麼?”
薛啟民笑眯眯道,“我說明珠也長大了,不是原先在胡同裡亂跑的小姑娘了。”
聞言薛明珠笑了起來,“爺爺您還記得呢?”
“怎麼不記得,記得清清楚楚。”薛啟民道,“那時候你跟個皮猴子是的,你奶奶啊,總說薛家的姑娘就不該拘著,怎麼快活怎麼來。”
一晃,老婆子走了都那麼多年了。
薛明珠笑了笑,在謝寬戲謔的目光裡也滿是懷念。
她對泉城的感情比較複雜,看到這些的確能想起不好的回憶,可也有很多值得懷念的人和事。就是在泉城,她去主動找謝寬求親的呢。
懷念著過往,走過熟悉的街道,車子拐彎進了胡同,然而下一刻看到薛家門口蹲著的人的時候,眾人的好心情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