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顧青時聽過永安伯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一向寡言的永安伯內心藏了太多事,如今終於找到可以傾訴的人,讓他忍不住不吐為快。
“初初聽聞夏兒嫁了你,我枯坐了一夜,又覺得這樣挺好,至少她嫁了你,將來有你護著,即便這冊子上的事情被宣揚出去,她也是皇親,她也是顧家的人,陛下不會真的對她如何。至少,她還能保住一條命,不會像她娘那樣,死的悄無聲息、不明不白。”
“方才你問我,是否可惜這一身榮光將來有一日會落了空,我不可惜,我可惜什麼呢?我就是要那些在乎外物的人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我要讓他們感受和茹娘曾經一樣的痛,隻有這樣,才能慰藉茹娘的在天之靈。”
“嶽父大人,”顧青時此時此刻是真心佩服這個話不多卻一身熱忱的男人,“小婿知道您為這一天等了太久,但是現在並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若是您信任小婿,不妨再等等,到那時,才是一擊致命。”
“是啊,等了這麼久,便是再過上三年五年又何妨!隻是你應許我的承諾,你要記著。”
“請嶽父大人放心。”
“去吧。”
永安伯又望著牆上的畫出了神,想起他方才所言,對於畫中之人顧青時隱隱有了猜測,可是快要到嘴邊的話,終於還是被他咽了下去,有些傷疤,隻能等著它慢慢愈合,儘管這愈合的時間,可能是一輩子。
俞夏一覺醒來,天已經完全黑了,永安伯在大廳設了接風宴,一同出席的全是這些年來永安伯培養的心腹和得力乾將,他們對小夫妻的到來很是熱情,齊齊送上了見麵禮。
塞外不比京城繁華,不過有一樣是京城沒有的,那就是珍禽猛獸。
俞夏的這幾位叔伯幾乎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都拿出來了,足足湊了十大箱子的皮革,質量都是上上佳的,製作的人手藝不錯,整張皮子保存的十分完好,裁剪得當的話能做好幾身衣裳,正好適合一入了冬就畏寒的俞夏。
擅長女紅的劉嬤嬤和雲雲比自己收到禮物還歡喜,已經商量好了給俞夏做些什麼,聽著她們在一旁竊竊私語,時不時還能聽到“披風”、“圍脖”和“靴子”,俞夏欲哭無淚,已經可以想象到她任由兩人擺布著去換衣裳的場景了。
或許是體諒他們一路風塵仆仆受了不少累,這接風宴並沒有持續很久,叔伯們隻是挨個上來叮囑顧青時要好好護著俞夏就離開了,直把俞夏感動的淚眼汪汪,第二天便讓顧青時做了點心作為回禮送過去。
得知點心是顧青時特意為了俞夏去學的,幾位叔伯看他的眼神頓時和煦了許多,就是如果拍在肩上的大手也能減些力氣就好了。
原本永安伯府中沒有女眷,他手下的武將們隻需要定期向他彙報工作即可,如今俞夏來了,按理各家的女眷們該是來見見的。
永安伯聽聞後,隻讓俞夏自己做決定。
想著永安伯還不知要在邊關待多久,理應同各家打好關係,俞夏歇了幾日,便在顧青時的幫助下給各家發了請帖,由頭也簡單,以武會友,聽說邊關的女子,多多少少會些武功,俞夏打算同時邀請各家的人來,一邊是男客,由顧青時招呼著,一邊是女眷,她親自出麵。
永安伯到邊關以來,這是第一次在府上設宴,接到帖子的人家基本都來了。
見俞夏小腹微微隆起,都紛紛推測。
“定是個大胖小子!”
“不對,我看這肚子圓圓的,應該是個姑娘!”
俞夏偷笑,她這才三月餘,肚子剛剛鼓起完全看不清楚形狀,幾位嬸娘是如何判斷出她腹中胎兒是男是女的?
不過因為她有了身孕,眾人齊齊打開了話匣子,就著育兒經你一言我一語,熱絡了不少,總算是沒有出現俞夏想象的冷場。
“大姑娘比我想象中的溫和許多。”一位看起來三十出頭、十分乾練爽朗的婦人道。
俞夏敬了她一杯茶,“那嬸娘以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先前咱們各府也不是沒有往伯爺在京城的府邸送過節禮,都被人打發了,說是伯府從來不用這些窮鄉僻壤的窮酸之物,我們想著,伯府的人定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苦出身的,還做好了被大姑娘為難的準備,沒想到大姑娘如此和善,難怪能嫁給世子,真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聽到俞秦氏做出那般仗勢欺人的事,俞夏的臉紅了,“幾位嬸娘放心,當初那位瞧不起你們的夫人,如今已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雖然此事與我和父親無關,到底是沒有管教好府中之故,我在這兒向各位嬸娘賠個不是。”
“快起來,我們不曾怪罪你的。”
“是啊,京城來的人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
“不愧是陛下親封的鄉君,就是和那些門縫裡看人的不同。”
俞夏被誇的不好意思了,“各位嬸娘過譽了,吃點心,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