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肖凜拿著外套出了會所, 坐上司機開來的車。
他對司機報了個地址, 轎車便駛出燈紅酒綠一擲千金的夜場, 向著繁華都市下的舊公寓方向, 一路行去。
肖凜一離開,輸得底朝天的宋卿也沒了搓麻將的興致, 牌一扔, 向顧川湊過去問,“顧川哥, 你和二哥剛剛說的小狗仔, 是誰啊?”
“‘小狗仔’是二哥新女人的愛稱?聽起來蠻特彆啊, 有多漂亮,有她照片麼?”
“二哥今天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是不是和這個小情人吵架了?”
旁邊其他旁觀者也無比感興趣。
所有人篤定, 能讓肖凜看上的女人, 必定得是個有特彆魅力的美人。
顧川摟過身邊小女伴的肩膀, 抿了口酒, “那女生是長得還不錯, 但也就那樣吧……”他想了想, “我是覺得沒什麼特彆的, 像那樣的年輕小姑娘一抓一大把。”
顧川說著,看向身旁羞羞怯怯的小女伴, 往她臉上啄了一口,“她可能還沒我手上這個漂亮。你說是不是啊,萱萱?”
名為“萱萱”的小女伴羞紅了臉, 埋著腦袋躲在顧川懷裡。
顧川看著小女伴膽小怯懦的模樣,又想到了什麼,補充了句,“哦,對了,阿凜現在在玩的那個小狗仔,好像有點凶的……哎不對也不是凶,就是很膽大?看起來不會太聽話的樣子。”
旁邊有人聽著曖昧地笑起來,“膽大的女人才好,花樣多,玩起來放得開。顧哥你學生妹玩多了,不知道女人不聽話也是種情趣啊。”
眾人正聊著女人,宋卿正要招呼人去喝酒搖色子,目光一飛,卻見到了桌上肖凜留下忘拿的煙盒。
米色的煙盒包裝,盒子花紋設計過時劣質——這是他們一幫人裡麵,隻有肖凜偶爾才會抽的便宜牌子,大概十塊錢一包,味道聞著也不好。
宋卿見肖凜的煙掉在這,忽然起了好奇心,“哎喲二哥平時老愛抽的一種煙,趁他不在,我來嘗嘗這煙到底是什麼神仙滋味——”
邊說邊拿起肖凜的那盒煙,打開盒蓋,從中摸出一支煙點燃。
煙草燃起灰白繚繞的煙氣,味道有些嗆鼻。
宋卿抽了兩口,隨即把煙拿開,“咳咳咳”地劇烈咳嗽起來。
“哎呀我操,二哥這煙的味道太衝了!”
煙葉原料選取的本就劣質,煙絲考得太焦,壓製工藝也不好,抽起來既不甘醇,香味也不厚重,就一股特彆刺激神經的嗆人味道,不夠柔,生硬的就刺入喉頭,伴隨著辛辣糙烈的底味。
狐朋狗友們哄笑,宋卿把煙往煙灰缸裡摁滅,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笑什麼笑,二哥的口味太偏門了,以前彆人給送的雪茄他動都沒動,在國外讀書時也喜歡買很便宜的那種煙,叫什麼牌子來著……”
自從十年多前肖凜從山裡被人找回來後,與肖凜關係近的人就發現他身上某些有點奇怪的細微變化——比如耳朵上一排看著絕對叛逆的耳洞,比如會做飯了,又比如會喜歡這種味道廉價沒有層次感的煙草。
他性格倒是沒怎麼變過,甚至還多了點狠辣——想到這裡,宋卿都很感慨,他表哥肖凜到底在山裡過的什麼日子啊?
……
從西向東,從夜場的燈火通明向老公寓的古舊灰暗,車子需要穿過小半個品安區的商圈。
行至中途,黑色轎車的車速放緩。此時夜還不算過晚,肖凜透窗,望著街外穿過斑馬線的往來行人,遠遠的有家還沒打烊的甜品店,Mendel的粉藍色招牌在夜幕裡跳著輕柔的光。
是聶雙雙曾經買過蛋糕的那一家店。
肖凜看了眼甜品店招牌,讓司機轉了個方向,開到店前下車。
夜間時分,店員已經在準備收工撤櫃,他進店挑了幾個看著還算新鮮漂亮的蛋糕甜點,讓人仔細包裝過,便結了賬。
出店門時外邊天空飄起了細細斜斜的雨絲,司機打了把黑色雨傘站在店外,一路將肖凜接回車內。
在路人看來這是個很讓人側目遐想的畫麵。身高腿長的英俊男人從雨夜的甜品店走出,手中提著與他冷冽氣質不相符的粉嫩甜品袋,儘心的司機為他和蛋糕撐傘,直至他坐上路旁的一輛豪車——
在這樣一個雨夜,他要去哪,心中想著誰,以至於清冷眉目間都帶著很淡的柔和?
……
而肖凜此刻內心確實是鬆快的。
為她人買蛋糕這件事很莫名讓他感到身心放鬆,再一想到之後聶雙雙見到他,以及他手中甜點後會出現的表情,他忍不住就彎了彎唇角。
就仿佛白天被她氣到的一團火氣,也跟著消散而走。
車輛一路穿行,很快便到了聶雙雙所住的公寓樓附近。
肖凜拎著蛋糕下車,獨自撐著傘,按著聶雙雙家的地址拐進一條弄堂。
弄堂幽深,一盞昏黃的燈朦朧照著路,電線橫斜,小吃服裝店的招牌在燈裡泛著灰蒙蒙的光。
然後肖凜來到了聶雙雙的那棟舊公寓,收傘穿過入口,進了一樓樓內。
他對一路走來所見到的建築和破敗沒太大感覺,或者說,他向來十分清楚中下層普通人的生存環境,卻並不在意。
樓離居民都是外來客或本地老人,此時寂靜十分。
肖凜站在貼滿廣告的電梯間旁,從外衣袋中摸出手機。
時間顯示為九點五十,他調出白天撥過的號碼,意欲再次給聶雙雙打過去。
他並不知道聶雙雙住在幾層。
可偏生心裡又有股不像認輸的執拗勁,叫他又退出了通話撥打。
——憑什麼他還得再主動給她打第二次電話?不該她來給她白天的那番話認錯道歉?
想到此,肖凜輕哼一聲,電話讓人查了聶雙雙的居住樓層門牌,直接搭電梯上了樓。
門鈴是啞的,大門是鏽的。
肖凜按了幾次門鈴無人響應,又抬手,皺眉敲了敲有些臟的鐵門。
鐵門撲簌簌落了鐵鏽,門內聽起來安靜一片,隻有隔壁住戶傳來電視機的嘈雜聲響。
肖凜耐心不大好,又敲了幾下無人響應的大門,“碰碰碰”的聲響一聲聲疊在樓層裡。
“哎唷小夥子,大夜裡的你勿要鬨啦!”
隔壁住戶家的大門倒是被他吵得打了開,探出一個六七十歲阿婆的腦袋,“隔壁麼人的,都回老家去了!還有一個做記者的小姑娘今天夜裡頭也不在,早上碰到她她特意跟我講的!”
肖凜冷冷掃了阿婆一眼,繼續敲門。
阿婆受不了的關門回屋,肖凜又發泄似的按了會壞掉的門鈴,過後才停下動作。
外邊雨勢淅瀝,原本聽著還算纏綿的雨聲都變得刺耳煩躁。
肖凜單手拎著甜點抓著傘,甜點袋被沾濕,傘麵的雨水順著傘骨濕嗒嗒的流到臟乎乎的地磚。
他看著走廊外的雨抓了把黑色短發,忽的皺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