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1)
第二天清早五點多,聶雙雙和肖凜下了高鐵到達岑城。
聶雙雙兩眼困倦地睜著,右手抱在肖凜的胳膊上邊打嗬欠邊出站,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岑南地界多山,夏季氣溫適宜,太陽就在頭頂懶洋洋曬著,聶雙雙在這舒服的天氣裡都快能掛在肖凜肩上睡著了。
肖凜早知道她就這幅德行,看了眼腕表在心中安排好行程,便帶著身邊這隻大型掛件離開出口,在城中繁華區找了個酒店,先讓她休息補覺。
上午十點多,聶雙雙總算睡飽醒了過來,肖凜也換下襯衣西褲,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物。
吃過飯,聶雙雙就拉肖凜出酒店要打車往汽車站趕。
肖凜在酒店旋轉門前反手把她拽回來,“你去哪?”
聶雙雙扭頭看他,“去汽車站坐車回縣城再回村啊不然還能怎麼。”
肖凜聽言嗤笑,用下巴指指前方正開過來的一輛黑色奔馳越野,“坐這個去。”
“啊?”聶雙雙把視線轉過去,頓時愣了,“……你哪弄來的車?”
車裡似乎還配了司機。
“剛買的。”
“……”聶雙雙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她才打個盹的時間,肖凜這人居然就已經買好車辦好證請了司機馬上就能上路了?
聶雙雙在心裡叨咕兩句,跟肖凜坐進車內。
雖然她現在也有錢了,可她經常把她是個有錢人這事忘了,生活作風簡樸得像白手起家的老廠長,半點比不上肖凜這奢侈浮誇的祖宗。
兩三個小時後,越野車穿過盤山公路開到了縣城,直往山中小鎮開去。
按照聶雙雙過往經驗,到了鎮上後他們需要下車坐摩托車進山,因山中有許多泥濘的羊腸小道和長河索橋一類的地方,即使是越野車也可能會通行困難。
可一路以來的景色顯然全都在她意料之外——
本應坑窪狹窄的道路被重新拓寬,嶄新的大道正在修建,遠方有被遮板圍起的高樓工程現場,而記憶中的羊腸小道,泥濘荒草路,全都不複存在。
整個縣城好像正在從一隻灰撲撲的醜小鴨蛻變成天鵝一般,每一處都在經曆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聶雙雙看著駛過的景色就不由扯扯肖凜T恤,“肖,肖總,我們老家要發達了?”
她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肖凜一見她這蠢樣就想揉他腦袋。
隻不過最後,他隻是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她臉上撇開,看著車窗外輕描淡寫解釋,“縣城這邊風景資源一直很多,但大多原始。這幾年這邊會陸續開發旅遊景點,配套的基建酒店也會一起跟上,就今年來看,從年初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項目陸續開工了。”
聶雙雙轉過頭看他,“誒,你還了解得挺清楚?”
肖凜“嗯哼”了聲,不置可否。
她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麼,抓著他衣角又轉回去繼續看窗外。
車子行駛到小鎮邊緣沿著山路進山,依舊是平坦無阻的寬闊道路。
路被修繕拓寬,通行時間整個縮短,沿著長河行駛半小時左右,就能見著遠處青山間若隱若現的村落,接著房屋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待到到了村口,聶雙雙下車,此時她能清楚見到被翻新過的房瓦屋簷,而沿著嶄新的青瓦路越往裡走,就越能發現,家家戶戶的屋子似乎都被統一翻新過修整。
聶雙雙深深吸了口山間清新的空氣,接著剛要扯肖凜的手問他話呢,一些年長的村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到來。
“唉喲,聶家的小七和雙雙回來了呀!”老人家們熱情地攔住兩人去路,拉著人東拉西扯了好一大段。
半天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阿婆問肖凜,“小七啊,你們這次回來有什麼事啊,要收拾原來的房子啊?”
她說的是外人難懂的方言,肖凜卻毫無障礙的全聽了明白,微微頷首淡道,“嗯,算是。”
事實上,這次帶著聶雙雙回山裡隻是他臨時起意,他心裡並沒什麼具體目的打算。他隻是忽然想和她一起回來。
放在過去,肖凜幾乎從未有過這種目的不明確的旅行,也很少浪費無意義的時間。可是現在,當他牽著聶雙雙一路破開山林雲霧,從千裡之外的繁華走回寂靜的青山綠水,回到一切最初開始的地方,他心裡沒有煩躁也沒有不耐。
光隻是那麼漫無目的地與她行走在青石路上,便叫他心中柔軟而安寧。
兩人沒多久回到了過去聶家房屋所在的那個半山坡。
聶雙雙發現原本半塌的木房早就被全部修好,換了木材房頂,刷了新漆,院子外的籬笆柵欄也換了新的。
肖凜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鑰匙打開木屋的門,聶雙雙站在門口看著屋裡模樣,半天沒回過神。
裡麵全數被改造過,煥然一新,牆麵做了加固處理,看起來漂亮結實,地上的原木地板有淡雅紋路,屋裡還擺有實木的小餐桌,椅子,矮櫃,花燈沙發,總之一應俱全。
整一個精致而隱秘的林間小屋。
“以前的舊家具早發黴不能用了,換了新的,不過那些都沒扔,放在隔壁倉庫。”肖凜見聶雙雙走進屋裡望著室內久久不說話,也摸不清她此刻想法,便主動開口道。
誰知聶雙雙轉過身,便讓他見到了她一雙亮晶晶的眼,寫滿了不加掩飾的興奮,“小七,小七!”她走過來叫他名字。
肖凜一顆心不知怎的就輕輕落了地,“嗯。”
聶雙雙踮腳抱上他脖子,在他下巴Mua了一口,“老家這裡一切都是你做的對不對?”
他還未來得及回應,她親完一下便又親了下,旋即又放開他,像隻小蝴蝶一樣跑到其它的房間看。
聶雙雙看完自己的房間又去看過去聶小七住過的房間,全都看完了,最後就大喇喇往聶小七房間的床上一躺,滾了兩圈,然後朝著正向她走來的男人笑,“小七,我悄悄告訴你一個事。後來你失蹤以後,我有的時候會偷偷在你的房間裡睡覺。”
“家裡隻有我一個人,晚上我會怕。但是抱著你的衣服枕著你的枕頭我就不怕了。”
像是回憶起了好玩的往事,聶雙雙眼睛都笑彎起來,“然後我又怕你哪天回來後見到我把你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會不高興,所以每次早上起床還像做賊一樣把你房間收拾一遍。”
“可是後來我就不給你收拾房間了。我寧願你回來衝我生氣,隻要你回來就好……”聶雙雙說著說著眼角笑意淡下來,陷入了某種情緒一般,聲音也變輕,“可是你一直一直都不回家……”
正說著時,聶雙雙忽然感到鼻子被捏住,沒法正常呼吸。
“……?!”她瞪向肖凜。
肖凜坐在床邊捏著她鼻尖,見她思緒從回憶裡走出才放開手,接著敲了下她腦門,低聲道,“小傻子。”
聶雙雙完全回神了,“蹭”一下豎起來,“說誰傻呢?”
空氣裡剛醞釀起來的傷懷氛圍隨著她這一嗓子立刻蕩然無存。
肖凜點著她腦門又把她按回去,看著她輕挑眉峰,“就說你傻。你抱著聶小七的枕頭衣服睡覺,他怎麼可能生氣?他恨不得你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標記。”
說著,他俯身將她摟住,一下一下掐著她的腰肢把玩,“真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
聶雙雙被他撓得發癢,從他懷裡鑽出來,報複地啊嗚一下咬上他脖子,“肖總,我也要給你做標記!”
肖凜低低笑起來,捏了下她後脖頸,她立刻炸了毛似的撲在他肩頭也要去撓他後脖子。
兩人打打鬨鬨在床上滾作一團,忽然間,聶雙雙胳膊肘磕到了個有棱有角的硬物,絲絨質地的。
她身體一僵,急急忙忙把肖凜推開,從被窩裡扒拉出那東西,誰知肖凜先她一步,長手一伸,輕而易舉就把那隻小小的寶藍色絲絨盒搶了過去。
“這是什麼?”他掂量著小盒的分量,要笑不笑地看她。
聶雙雙咬緊唇看他,整張臉都漲紅得像是快要冒煙。
盒子裡裝的是一枚戒指。她給肖凜買的,婚戒。
本來打算等他求婚後,或者領證的時候再拿出來給他驚喜,誰曉得她整天把東西揣在兜裡,現在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啊!啊啊啊啊啊!”聶雙雙跪坐在床上,雙手捂臉,很是懊惱。
三秒後,她心一橫,放下手,打算就這麼破罐破摔地主動向肖凜求婚算了。
——不就是求婚嘛,她也可以!
然而當她放下手,卻看見身前男人手中也多了一隻小巧精致的酒紅色首飾盒,像變戲法一樣。
山中夕陽透窗而入,橘橙的光輝落了一地。
聶雙雙傻呆呆的,肖凜把那酒紅色的絲絨盒打開,取出其中美麗閃耀的鑽石戒指。
戒指上一整顆精雕細琢的純淨鴿子蛋,在斜陽下折射著熠熠華光。
“聶雙雙,我們結婚。”
從此以後,再也不離開你。
不讓你害怕,不讓你孤身一人,也不會讓你抱著我的衣服獨自想念。
聶雙雙遲鈍地沒有反應,睜得滾圓的眼睛裡卻浸出濕潤的淚。
肖凜輕歎,拉過她的手,把戒指套上她左手無名指。
大小剛剛好,完美得恰如其分。
聶雙雙看著手上鑽戒,抽抽鼻子,發出一聲模糊的,“嗯。”
她和他結婚。
……
肖凜和聶雙雙回來,村鎮裡早有人得到消息,傍晚時候,兩人就被一撥撥的所謂領導土老板招待去縣裡為他們準備的晚宴。
好好的訂婚後的第一頓飯就被一群熱情過頭的外人們打攪了。
照肖凜的意思,那幫外人的酒席讓他助理去應付就得了,可聶雙雙勸他說不去太浪費物資心意,他才勉為其難地應了。
於是吃過飯聽了一通‘肖總年輕有為’‘肖總和小聶天生一對’的吹捧再次回到山村,已是夜幕降臨的時刻。
越野車停在聶家屋外,助理和司機開了另一輛車會鎮上住宿,此時此刻,才又恢複成聶雙雙和肖凜兩個人的世界。
今夜清朗,深青色的夜空裡能見遠山輪廓。聶雙雙一屁股坐上還在微微發熱的越野車車蓋,盤腿望著遠山上空的星星。
肖凜倚在車蓋旁,陪她一起漫無目的地乘涼看天上星。
山間涼風拂來,吹散了一點兩人身上微醺的酒氣,聶雙雙看一會夏季夜空的星座,又舉起手看看左手上的鑽戒,接著又看看前邊草叢裡的螢火蟲,最後抓起肖凜搭在車蓋上的左手。
“肖總,我這戒指您可還滿意?”她戳戳他無名指上她給他戴上的那隻男戒。
“嗯哼。”肖凜應答,轉過頭看她。
他和她各自挑選的鑽戒出乎意料的款式相同,都是極為素淨簡潔的指環造型。
聶雙雙“嘻嘻”一笑,接著摸寶貝似的從脖子裡取出一串灰撲撲的項鏈,項鏈上掛著兩隻老舊廉價的素戒。
“看,你當年給我們買的!唉喲,當年的肖總可真嫩呀。”
“早看到了。”肖凜把項鏈從她脖子上取下,又把那枚老舊的男戒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