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回到了那年。
寒意徹骨的宜荷市, 亮敞的機場, 來去匆匆的人。T3出口外, 忍著哭腔掉淚的少女, 以及眉目溫和, 趕來接她的那個男人。
當時的求而不得, 如今的患得患失。
在相同的位置, 把當年那些不敢說出來的話,藏掖著的所有心思, 那個時候的無地自容, 全部都撕開, 暴露出來。
再一次重現。
一一地,儘數地,雙手奉上。
隻願。
他能夠接下她的狼狽, 化為能量, 變成盔甲。
盯著紙條上的字跡看了半晌,段嘉許抬起眼, 看向桑稚, 聲音有些沙啞:“怕我覺得你什麼?”
桑稚抽抽噎噎地說:“怕你覺得我, 很奇、奇怪……”
在你看來那麼小的年紀, 應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就對你抱有了這樣的心思。在再次遇見後,故意疏遠, 用一個謊言來掩飾另一個謊言。
是很奇怪的吧,也很莫名其妙。
小的時候那般靠近你, 對你做出的所有行為,曾要求你彆找女朋友的事情,漸漸跟你疏遠的理由。
那些,當時露出的你不曾發現的馬腳。
在此刻,是不是終於也都能找到,解釋的原因。
“不奇怪。”段嘉許伸手,把她的眼淚擦掉,低聲哄著,“這個星星怎麼折?我拆了之後不會折了。”
桑稚的眼睛紅通通的,接過一條,按著之前的痕跡給他折回去。
段嘉許跟著照做。
很快,長長的星星紙,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段嘉許把她手裡那顆也拿了過來,又盯著看了好幾秒,而後放進口袋裡,低喃著:“我可得好好收著。”
桑稚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吭聲。
“那這樣算起來,”段嘉許眼眸低暗,牽住她的手,輕捏著她的指尖,“我都把你弄哭多少次了。”
聞言,桑稚吸了吸鼻子,眼淚又要往外冒。
“還說不是小哭包。”段嘉許站了起來,又道,“起來,想抱抱你。坐著可不好抱。”
桑稚再次用手背把眼淚蹭掉,乖乖站起來。
下一刻,段嘉許彎下腰,把她抱進懷裡。他伸手抵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摩挲著,像是在安撫:“怎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兒?”
桑稚的話裡帶著鼻音,顯得有些悶:“就是想說。”
“提前過來,”段嘉許聲音停頓了下,在此刻才反應過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嗎?”
桑稚沉默幾秒,小聲說:“過來找你,順便說這個事情。”
段嘉許:“那怎麼還哭上了?”
“……”
“這回,我可沒有你哥造謠出來的女朋友。”段嘉許把手鬆開,輕笑道,“不過現在,倒是有個真的。”
桑稚揚起頭,盯著他的臉。
段嘉許垂下眼睫,耐心地幫她把大衣的扣子一個個扣上,聲音慢條斯理:“怎麼像個小可憐,也不穿厚點。”
桑稚站在原定沒動,隻是看著他。
很快,段嘉許把最下邊的扣子扣上。這衣服在她身上,顯得又寬又大,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樣。
他彎起唇角,把她睫毛上還沾著的淚珠擦掉。
“走吧,回家。”-
上了車,桑稚從包裡拿了片濕紙巾,擦了擦臉。她的情緒緩過來了些,見到他之後,心底的不安也散了大半。
段嘉許幫她把安全帶係上,又問:“怎麼突然就提前過來了?”
桑稚老實道:“因為你不理我。”
“沒不理你。”段嘉許好脾氣地解釋,“最近事情有點多,忙完都很晚了。我也不想吵你睡覺。”
“我以為你在躲著我。”
“……”段嘉許一愣,“我躲著你?”
“你說要再考慮一下,我也不知道你要考慮什麼。”提起來,桑稚的心情又有些不好,“然後你又不怎麼理我,我就以為你在躲我。感覺在電話裡問的話,你就比較好開口。”
“……”
“但如果我當麵過來跟你說。”桑稚乾巴巴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你估計就不好意思提。”
段嘉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氣笑了:“提什麼?”
桑稚沒說話。
“想什麼呢。”段嘉許發動了車子,語氣淡淡,“要不是你爸媽那邊不同意,我都想直接抓你去扯證了。”
“……”桑稚嘀咕道,“你怎麼用‘抓’這個詞。”
“這不是怕你跑了。”
聽到這話,一直繃著的那根筋終於鬆了下來,桑稚瞅他:“那你說再考慮一下,是要考慮什麼。”
“考慮,是在這陪你呆多兩年,等你畢業之後再跟你一塊回南蕪。”段嘉許漫不經心道,“還是現在就過去,先把事情都穩定下來。”
“……”桑稚怔住了,“你不打算呆在宜荷嗎?”
“嗯。”
“你要想繼續呆在宜荷也行的,咱倆可以商量。”桑稚很認真地說,“你不用什麼事情都遷就我。”
“真沒想呆這兒。”段嘉許說,“而且,不遷就你,我還能遷就誰啊?”
“……”
“都跟你說了彆擔心,怎麼還因為這事兒哭鼻子。”段嘉許吊兒郎當道,“小姑娘好好學習,還有,每天多粘著男朋友就行,彆的事情不用管。”
桑稚皺眉:“那我肯定得管。”
“過段時間我會再去你家拜訪。”段嘉許把車子開進小區裡,話裡多了幾分正經,“會跟你爸媽說清楚的,彆擔心。”-
過來的航班晚,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