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敲了他一個爆栗子。
“徐大叔那是腳臭。”
他指了指徐進的鞋。
“看到沒,他因為在鐵匠坊工作,天天都要穿這種不透氣的鞋,現在天氣還不算冷,鐵匠坊又是高溫,腳出汗很正常。”
“鞋子裡麵有很多微生物,汗水會營造出適合它們生長的環境。如果不及時清洗消毒,人的腳就會被感染,出現發癢脫皮水泡化膿等症狀,很痛苦的。”
哦。
小孩似懂非懂。
但有一點他聽懂了,這個大叔不愛乾淨,不洗腳不洗襪子。
他現在有點鄙視徐進了。
雖然他之前也是好多天沒洗澡,可那是因為羊角窪的水又鹹又澀,洗了渾身都不舒服。
他以前和娘親住在村子裡的時候,可是一個很愛乾淨的小孩,天天都洗臉洗腳的。
他正想著,就看到他的矩子小哥哥朝不愛乾淨大叔走了過去,克雷馬上跟上,一臉警惕地瞪著大叔的禿頭,生怕他再暴起傷人。
寧非倒是沒想那麼多。
上次柳鐵跪著他沒拉動,這次換徐進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他乾脆省了點力氣,直接對徐進開門見山:
“徐大叔你起來吧。”
“還是你覺得我這個矩子說話沒什麼分量,想不聽就可以不聽了?”
此話一出,徐進馬上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臉惶恐。
“矩子恕罪!徐進沒有不聽,我就是……”
“這不就得了。”
寧非可不愛聽他那套萬死不辭的話。
他這個身體有點嬌貴,稍一使勁就容易留下印子。手腕上的痕跡雖然看著嚇人,其實很快就會消退,他也不覺得怎麼疼痛。
“你先跟我說說,你之前為什麼那麼激動?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徐進老臉一紅,神情有些扭捏道。
“矩子哪有說錯,是我聽了了不得的東西,腦子一熱,就……”
他越說聲音越小,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在心虛。
寧非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急忙追問道:
“我說什麼了?”
“就……就那個炒鋼法啊。”
徐進小聲回答。
“炒鋼法怎麼了?”
寧非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搞冶金專業的,但也大概了解一些古代冶鐵發展的曆史。
炒鋼法和百煉鋼在很長一段時間是並存的,墨宗的鐵匠坊既然能造出百煉鋼,那炒鋼法應該也掌握了吧。
聽他這麼說,徐進的表情轉為肅然。
這個禿頭中年大叔,一旦說起打鐵,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愧是鐵匠坊這一代的大師兄。
“炒鋼是龍泉劍坊的不傳之密,薛氏靠著龍泉劍坊掌握著天下的精鋼,據說連朝廷想要精鋼刀劍,也要皇帝娶了薛家的女兒才能成行。我宗苦苦研製多年,雖然勉強製出百煉鋼,但鍛造過程花費太多人力物力,根本不能量產。”
“我和師父也曾推演過炒鋼之法,可試驗了幾次都摸不出門道。天下像我們一樣想窺探秘法的匠房無數,沒聽說有誰從薛氏手中套出機密,炒鋼炒鋼,一個“炒”字難為住太多的匠人,沒有哪位像矩子一樣說得如此清楚。”
的確,徐進的激動不是沒原因的。
如果寧非隻是說出“炒鋼”兩個字,那他隻會為矩子的博學讚歎,畢竟對於一個傻了十年的少年來說,一醒來就了解如今最熱門的冶煉技巧,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是,他家矩子直接說出了“炒鋼”的方法。
那一瞬間,徐進像是被雷劈到一樣,整個人都處於渾渾噩噩之中,腦中不斷播放的是寧非的聲音。
“就像你炒鋼的時候往裡麵淋礦粉,裡麵的雜質會在高溫中和氧氣反應變成另外一種物質,讓碳量降低到鋼的成分範圍……”
他不知道矩子說的這些是不是真正的炒鋼法,可卻是他們之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一種新路徑!
就像……就像當年,他第一次踏進墨宗的藏書閣,麵對那疊放起的無數根竹簡,雖然完全開不明白,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新世界的大門,它又打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