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東來眯了眯眼。
“像是一種醬啊……”
醬?
牛嬸子略有些失望。
醬她會做啊!塢堡裡的醬都是她下的,矩子這是不喜歡她做醬的口味麼?
“等等,好像也不是。”
木東來的臉幾乎要貼到樺樹皮上。
“不要醬,要裡麵的油……”
氣得牛嬸子拍了木東來一巴掌。
“你個老頭子,說話還帶大喘氣的!”
“你快些給我念一遍,我自己聽聽上麵寫的是啥?”
於是木東來就老老實實,給牛嬸子念了一遍。
寧矩子寫的是種叫做“醬油”的東西。
“用大豆三鬥,水煮糜,以麵二十四斤,拌罨成黃。每十斤,入鹽八斤,井水四十斤,攪曬成油收取之。”
這是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的“豆油法”。這裡麵的“豆油”不是指黃豆植物油,而是大豆做成的醬油。
寧非本人不下廚,自然也不會做醬油。可架不住信息爆炸的時代,有調味料生產商天天宣稱是古法釀造,還把製作過程做成廣告在電視裡滾動播出,想不記住都難。
曬曬曬曬曬……
在古法釀造醬油裡,醬缸需要露天存放,在大約半年的時間裡日曬夜漏,一缸醬發酵好後,抽出醬油,就是頭抽,繼續加鹽再發酵,是二抽、三抽。頭抽的滋味最好,二抽次之,三抽最淡。但也有人就喜歡淡味醬油,言說低鹽健康。
牛背山緯度相對高了一些,但春夏日照還是能保證的,大不了曬久一點,總能做出好吃的醬油。
寧非並不是真嘴饞,但他覺得牛嬸子對食物的味道有些誤解。食間的醬總是鹹臭交織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沒發酵好的緣故,用來醃製鹹菜也總會帶著淡臭味。
勞作的人需要鹽巴生力,但也不是隻放油放鹽就叫好吃!塞外天氣寒冷,大家要是習慣了高鹽高油的飲食,他又要想辦法去做阿司匹林防治腦出血和腦血栓了!
“嚇!這可比下醬費事多了!”
牛嬸子接連聽了三遍,暗暗咂舌。心說矩子原來這樣講究,做些醬也要曬那麼久,還要一點點從裡麵抽油。
她是做慣了醬的,那要多少醬才能出來一點油,可是金貴!
不過矩子說的這油和製醬的工藝相差不多,隻是要多費些人工物料。既然是矩子想吃,那也沒什麼舍不得。
“那行,我這就去備料。”
牛嬸子從木東來手中把那張樺樹皮搶來。
“正好這火炕也快建好了,到時候我留一個屋專門放醬缸,等開春暖和了再搬去外麵,見天的曬。”
見木東來沒用了,牛嬸子就開始揮手攆人。
“行了,沒啥事你走吧,把南屋那些後生一並領回去,這都半夜了還不走,準備在我們這兒賴到什麼時候?!”
牛嬸子說的那些“賴著不走的”還真不少,很多人乾脆從晚上就上了炕,誰叫也不肯回家。
如今牛背山已經臨近秋末,淩晨的溫度早已降到冰點以下,趴在暖呼呼的炕邊打盹,可比回家睡冷塌舒服太多了。
“咱以後也能睡這樣的房子?”
木工班的王大壯跟師弟哈斯勒小聲嘀咕。
“這房子也太好了吧?這麼大的炕都大半夜還熱著,睡著了也不怕半夜給凍醒!”
王大壯環視房間,砸吧了一下嘴。
“就是空了點,沒啥家夥事,以後做點小櫃小桌啥的就好了。”
哈斯勒看了師兄一眼,覺得他想得有點多。
他們兩個都是光棍一條,吃飯就去食間用不上桌子,一共沒幾件換洗的衣服,要櫃子沒用。
“那不得為將來打算一下啊!”
王大壯白了師弟一眼。
“萬一我娶了媳婦,那不得給媳婦準備點用的?再說房子這麼乾淨,你好意思把破爛都扔在炕上麼?!”
這倒是。
哈斯勒點頭,
他沒有媳婦,但他有個老娘。
以前墨宗窮,在塢堡還不比在定安城過得寬裕,但現在宗門要建房子了,沒意外的話他也能有一個小間,他說不定可以把他娘勸來!
倒不是彆的,他娘在定安城裡給人幫工,那睡的也是破板子床,比不了這火炕舒坦。
他娘辛苦了這麼久,也是該享享兒子的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