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一樣的。”
黃牛拚命搖頭。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一咬牙。
“掌櫃若是信得著我,便隨我去一處地方,便可親眼見識一下這銀鏡的模樣!”
“隻是這樣一來,這鏡子的換價就要高些了,畢竟疏通關係還需要銀錢……”
聽他這樣說,南商也有點猶豫。
不單單是錢的事。他這批貨是京城那邊的貴人要的,鼎豐城都有布,那京城怎能缺乏?
怪隻怪自己輕敵,以為對手隻有行商這種小戶,備戰不周。
但這話要是傳回京城,那他也吃不了兜著走,如今隻能另辟蹊徑,看看能不能從新貨上找補。
咬咬牙,一拍大腿。
“罷了,便再信你一次,帶我前去一看!”
“好嘞。”
黃牛一拍巴掌,引著南商七扭八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
他走到一處黑漆門前敲了三下,門很快被打開,露出一張容長臉。
“三哥,我帶個掌櫃過來看貨。”
黃牛訕笑道。
那容長臉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側身將人讓進屋。這院子十分逼仄,房子也破破爛爛,一看就不像能住人的模樣。
“看銀鏡的?”
那容長臉冷聲問道。
南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容長臉有點怪。雖然他穿著活計的衣裳,但整個人都有種肅殺的壓迫感,很像戰場上見過血氣的兵士。
但他不敢問。
他隻是個商人,哪管得了這些門道勾連中的人物,看貨是正章。
好在黃牛也沒騙他,那容長臉很快拿出了一個木盒。
“西海那邊的貨,買不買得到不管,但開我這盒子看貨要三石穀子,如何?”
有點貴,畢竟就是一眼的事。
但南商卻沒猶豫。這小子能提前拿到西海的新貨,那必然在商隊內部是有門路的,這三石穀子不過就是買路錢,得花。
“成。”
南商從懷中摸出一枚木牌。
“這是定安城章記米坊的提貨牌,憑此能提一石穀米。”
他數了三枚出來,痛快地遞到容長臉手中。
“還請小兄弟照顧了。”
這麼上道,容長臉表示很滿意。將木牌收入懷中,然後打開了木盒。
下一刻,南商的呼吸都停滯了!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鏡子!水晶嵌著銀麵,光鑒可人,平展剔透,簡直……簡直……
南商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表達的自己的心情。此時此刻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拿下這麵鏡子,拿下它!這是他發財的最好機會!
“這鏡……這鏡要多少米糧?”
南商盯著鏡中自己比眉眼猙獰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已經做好了被狠敲一筆的心理準備,畢竟這種鏡子世間罕見,第一批絕對是稀罕玩意,西海人不可能賣成低價。
結果,對麵那個麵無表情的容長臉,一句話就差點讓他暈厥。
“看你要多大的。”
容長臉淡定地說道。
“若隻是這種巴掌大的,那十石穀子就差不多,若是要等身大小的,那便要按車計數了。”
“甚……什麼?!”
南商顫顫巍巍,結結巴巴地問道。
“還……還有等身大小的?!真……真有能和人一般大小的鏡子嗎?”
“自然有。”
容長臉頗不耐煩地道。
“最大的一人高,這是西海能運來來的最頂尖貨,按大小收錢,越大的自然越貴。”
“兄弟……”
南商一下子抓住了容長臉的手。
這小子的手掌極其粗糙,指尖和骨節處都長有老繭,這可是長期握兵刃的人才會有的特征。
但南商毫不在意,他覺得自己握著的不是手,而是一個平步青雲,直上九重天的大·機·遇!
“兄弟,我就喜歡大的,越大越好,不大的不要,你有辦法的,對吧?”
“你確定你要?你能吃得下?”
容長臉皺眉問道。
“能能能!太能了!我特彆能吃!穀糧我帶了十車進城,要是不夠的話,我還可以找彆的商賈兌購。”
都知道以糧易貨劃算,是以很多商賈都會帶糧進城。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搶到稱心如意的貨物,很多空手而歸的人多半會就地處理糧食,免得拉回去不但有損耗,還賣不上價錢。
最理想的買家自然是商賈,尤其是吃下貨但東西不夠的商賈,賣給這些人還能小賺一筆,不無小補。
“喂,他靠譜嗎?”
容長臉側頭問黃牛。
黃牛在南商祈求的目光下十分給力,頭點的跟啄木鳥一樣。
“靠譜靠譜!是我的老交情,我用腦袋擔保的,絕對言出有信。”
“是啊是啊!”
南商有攥住了容長臉的手,還想故作親熱地和對方勾肩搭背,結果被很嫌棄地甩開。
容長臉示意黃牛在一旁看著人,然後便出了小院門。
“他……他咋走了啊?”
南商一臉驚愕,思忖自己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把人個得罪了。
“沒事。”
黃牛笑道。
“三哥去給你取貨了。”
“三哥雖然看著凶,其實人挺好的。乾他們這行的都不能太張揚,老爺你懂的。”
懂懂懂,太懂了!監守自盜,私賣主家的好東西報損耗,這套手段他也玩過!
“好小子!看不出你還真沒吹牛,有兩下子啊!”
南商伸手拍了拍黃牛。
黃牛得了表揚,馬上打蛇隨棍上。
“那老爺,我的酬勞……?”
“若是東西好,給你翻倍!”
“好嘞!那我就預祝老爺平步青雲啦,多多發財啦!”
門裡的人喜形於色,門外的容長臉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然後轉身拐進了隔壁的院子。
本該在店鋪裡的梅大娘正坐在院子裡,見容長臉進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張校尉。”
“梅大娘。”
容長臉拱了拱手,將情況說了一遍,梅大娘點頭,將一張價位單遞給容長臉。
“便按這上麵的價格,越多越好。”
於是,一個時辰後,南商和黃牛拉著一輛木板車出了巷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雖然還要收些糧才能補足價,但兩人的臉上都布滿了喜色,仿佛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燒餅一樣。
他們離開後不久,另外一個中年黃牛帶著一個頭戴氈帽的胡商鬼鬼祟祟地拐進巷子,徑直走到那道黑漆門前敲了三下。
“三哥,我帶個掌櫃過來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