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老天爺大概是沒聽到寧鋸子的祈禱,魛魚船一路驚險四伏極速前進,兩天之後才隨著雨水的減弱逐漸平穩。
這兩日,寧非的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
魛魚船是他造的,他也是唯一會操作的人,克雷和封愷都能輪流休息,隻有他必須時刻集中注意,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雨一直下個不停,溫度也在逐漸走低,原本就被濕透的衣服沒有一刻乾燥,濕冷透骨。
封愷和克雷將自己的衣服脫下,利用桅杆間小小的空間給寧非搭建了一個小雨蓬。
但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外麵下大雨,蓬內下小雨,寒風吹得寧鋸子瑟瑟發抖,幾乎握不住舵盤。
“坐到我懷裡吧,我替你擋風。”
封愷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了這個建議。
他其實早就想這樣說,可又擔心寧非會不接受,於是便又補充地解釋了一句。
“我沒彆的意思,就是天氣越來越冷,你要是生病了,我和克雷都不會用這船。”
這也真是現實情況。
魛魚船雖然看著是刀魚款,但內部結構還是被寧非做了一些改造的,操控雖然不算困難,但也需要一定時間來適應。
而現在這個水急浪高的情況,無疑是不能給封愷或是克雷實習的機會,隻能他自己挺著。
於是寧矩子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暮野兄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心跳驀地亂了幾拍。
等感覺到身後貼過來一具溫熱的身體後,寧鋸子猛地打了個哆嗦,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
然後,一雙緊實的手臂伸到他手邊,扣在舵盤的兩側,在不影響他操作的情況下,儘力驅走寒冷。
暮野兄……真暖啊。
像個火爐,完全把人包裹在其中,讓冰冷的身體瞬間有了支撐的溫度,一點點由肌膚滲透入骨髓,再隨著血液湧遍全身,彙聚到心口。
現在,他全身的神經細胞都在聚焦背部。此刻與暮野兄毫無間隙的貼合,讓肌膚的溫度幾乎沒有阻礙地傳遞到彼此,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脈搏的跳動。
寧非以為這種接觸會讓他感覺不適,畢竟在此之前,從沒有一個人如此貼近他的身體。
然而並沒有。
他從不知道,一個隻在狗血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壁咚”
姿勢,換在此時此景,竟然會給人帶來無以倫比的安全感!
就這樣,寧非堅持了多久,封愷就陪了他多久。克雷中途熬不過去睡著了,睜眼醒來的時候,天上已經不刮風,雨雖然還在下,但比之前已經小了許多。
小船已經平穩地行駛在河道中,兩側都是高聳的懸崖峭壁。
“這是哪裡?”
小少年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
這裡的山都是紅色的,什麼草木都看不到,光禿禿地矗立在河道兩側,感覺像是隨時都會塌下來,十分有壓迫感。
河水依舊是洪水的泥土色,水裡看不到魚,卻長了不少岔子樹。克雷從來不知道岔子樹也能長在水裡,記憶中這玩意不是在沙地上才有的麼?!
“這應該就是坨坨河了。”
寧非強打精神回答道。
兩天一夜,隻靠少量的水和上次試船存放在船箱中的乾糧應急,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再堅持一下,等出了這片峽穀,咱們就找地方上岸,好好休息一下。”
他身後的封愷安慰道。
克雷點頭,而後又揉了揉眼睛。
他總覺得在他睡著的時候,這兩人大概是發生了什麼,反正和他以前在塢堡裡見到的樣子不太一樣了。
要說什麼地方不一樣,他其實也說不出來,就默契很好,看彼此的眼神也溫和許多。
不。
應該是,矩子哥哥看姓封的小子眼神不一樣了。
想到這裡克雷就有點酸。
他也想陪著矩子哥哥,給他遮風擋雨啊!
可是他……他……他還沒有矩子哥哥高大,根本擋不住風……
而且關鍵時刻,他還不爭氣地睡著了!
小船載著克雷的怨念,很快出了峽穀,進入到一片相對開闊的水麵。
不,不應該叫水麵,應該是一個巨大的湖泊。
隻是湖泊沿岸也都是和之前一樣的紅砂土,寸草不生,看上去十分荒涼。
魛魚船停到岸邊,寧非便趴在舵盤上,一動都不想動了。
封愷船拉到岸上,在周圍搜尋了一圈,竟然找了一個乾燥的天然岩洞。
這岩洞顯然是有人住過的,裡麵放著簡單的木板床,還有一些陶罐,封愷在裡麵發現了打火石。
他將少年矩子小心地放在床上,還在他身下墊了自己的衣服。
“你看著點他,我去找些柴枝生火。”
他吩咐克雷道。
克雷聽話的應了一聲,蹲在寧非跟前,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寧鋸子被他盯得毛都要炸起來,剛想翻身坐起來,卻被小少年一手按住。
“他說你要好好休息。”
聽到這話,寧非微微挑眉。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封愷的話了?”
他怎麼記得這小子和暮野兄不太對付呢。
“現在是特殊情況,回去就不聽了。”
克雷小聲說道。
“矩子哥哥你兩天都沒睡了,你休息一會兒,我看著你。”
寧非被他這格外認真的語氣逗笑了。但他也的確疲憊到了極點,頭一歪,陷入到沉沉的夢鄉中。
再醒來的時候,岩洞裡已經被火烤的暖烘烘。封愷正坐在火堆邊,專心致誌地靠著一串魚,克雷則在用陶罐煮著什麼。
見他坐起身,兩人同時轉過頭,目光關切。
封愷:怎麼不睡了?
寧非揉了揉眼睛,看看外麵的天色,果然已經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