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歎了口氣,也不再勸,孤身一人朝著宗祠走去。
他到達的時候,宗祠門前已經圍滿了人。
如今城中的水退了一些,大家都是躺著泥水走過來的,宗祠還有小半是浸在水裡。
宗祠中擺放著曆代矩子的牌位,是墨宗最神聖的地方。是以城中的洪水稍退,謝增就安排幾名弟子前來清理宗祠,打撈靈牌,運送到九淩湖新城去供奉。
幾人剛打開宗祠的大門,就被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弟子們大驚。
他們不是沒進過宗祠,知道裡麵除了靈位之外,還擺放著墨宗的聖物矩子令。
木質的靈位是不會發光的,難道是矩子令?
幾人定睛一看,還真就是矩子令!
隻見那枚精致的玉牌,在一片狼藉的宗祠中顯得格外超然,還好端端地安放在高台上,正一閃一閃放射出光芒。
“矩……矩子令……顯……顯靈了?!”
有人驚呼道。
撲通撲通撲通。
三人齊齊下跪,對著矩子令不停地磕頭。
而似乎是在呼應他們的跪拜,矩子令放射出的光芒越發明亮,竟然穿過宗祠破爛的屋頂直衝夜空,在黑沉天幕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很快,人群聚集,矩子令似乎覺得人來得差不多,便收斂了光柱,專注地將一行行文字投射在宗祠殘存的泥牆上。
——諸位同門,我是七代矩子寧非。我於洪水中僥幸逃出生天,如今身在外域,擇日擇機歸返,諸同門不必擔憂。
隻這第一句話出來,人群立刻爆發出歡呼聲,有很多人直接蹲下身體,喜極而泣。
矩子沒事!矩子沒死!他們的希望還活著!
歡呼,哭泣,然後眾人齊齊跪倒,對著矩子令行大禮。
神跡!這是神跡!是獨屬於墨宗的神跡!天佑矩子!天佑墨宗!
謝增最是激動,但矩子令投出的文字還在不斷出現,於是他和木東來努力睜大眼,生怕漏看了一個字。
這是矩子在千裡之外傳來的消息,絕對要看清楚!
接下來便是寧非安排的幾項工作。知道他人沒事,大家夥心裡都瞬間安穩了許多,也有心情去想乾活的事了。
不知不覺,這個笑容和氣的少年,已經成為墨宗最堅實的中流砥柱。隻要寧非在墨宗一天,墨宗眾人便無所畏懼,天大的困難都有精神氣去克服。
“矩子不在家,那咱們更得把活計乾好,可不能趁人不在就偷懶啊!”
“誰偷懶?!我一直是勤快的。矩子要是看到我這段時間研究的螺栓,那他一定會誇我有腦子。”
“小芝小桂,你們兩個手藝好,最近多帶帶組裡其他人。馬上就要開工生產了,咱們組可不能被彆人落下!”
“玉米田的排澇渠我看得可穩當哩!最近我也琢磨出點味道,彆說,矩子找來的這莊稼真是有點脾氣的呢!”
七嘴八舌,氣氛輕鬆,仿佛之前那個生機勃勃的墨宗又回來了。
謝老滿意地點頭。
剛知道寧矩子被埋那會兒,謝老的腿都是軟的,幾次都差點昏過去,頂著一口氣就是一心想要救人。
現在知道人沒事,他整個人都有些發軟,還是木東來扶了他一把,這才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老頭喃喃地念叨。
“當然沒事。”
木東來一梗脖子。
“都說了矩子吉人自有天相,早晚平安歸來。咱們現在還是先把矩子的吩咐做了吧。”
“沒錯沒錯。”
謝增繼續點頭,伸手招呼哈斯勒過來
“你去一趟定安城大都護府,把矩子和封大公子都平安無事的消息告訴封家,可彆讓人家著急了。”
“好嘞!”
哈斯勒應了一聲,喜氣洋洋地走了。
說起災情,定安城的情況反而比九淩城還要嚴重許多。
九淩城是新城,規劃建設都依托寧非從係統商城裡兌換出的規劃圖,設計科學合理。而基建材料則是劃時代的鋼筋混凝土。這些房子看著普通,可真到了關鍵時刻,抗震性還是比普通的泥草磚房要好上許多。
定安城中雖然也有水泥磚房,但並沒有使用鋼筋,也不能像新城一樣全部推倒重建。所以這次地震,定安城雖然不在震中,但依舊有很多老舊的民房遭受了不小的波及,牆倒屋塌難以避免。
不過封家戍守邊關多年,在定安城的威望不可撼動。即便遭遇了大災難,城中的秩序也並沒有半分的混亂。哈斯勒進城的時候早已過了落閘的點,守城的兵丁聽說他是墨宗趕來緊急送信的,便破例放他入城。一路上,很多邊軍都在忙著清理廢墟,搶救傷員,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彼時大都護封伯晟正和幾個幕僚研究賑救災民的事,忽然有親兵來報墨宗弟子深夜入城,說有急事稟報,已經在門外候著了。
墨宗?
這個點?
封大都護皺了皺眉。
墨宗的牛背山距離定安城不遠,此次多半也難逃一劫,這個時候來人難不成是求助?
一想到自家長子對人家寧小子的小心思,封大都護立刻招人進門。
幾個幕僚和師爺都很識相,默默退到耳房候著,給大都護留出空間。
封家和墨宗結盟的事他們也有耳聞,但這事比較敏感,他們不適合參與,也不能參與。
這還是哈斯勒第一次單獨麵見封大都護。以往寧鋸子子要送什麼信,都是直接讓他轉交封大公子,封大公子深沉難測,哈斯勒每次見他都心有戚戚。
如今封大公子和自家矩子一塊遭災,他也隻能找人家老爹說明情況。
“啥?你說,暮野被大水衝走了?”
封大都護騰地站起身,護目圓睜,表情凝重。
“這什麼時候的事兒?他不是在九龍湖那邊嗎?”
於是哈斯勒又把大公子如何到墨宗報信,如何暫住的事又講了一遍,聽得封大都護臉色冰封內心暴躁。
草!這狗崽子果然是動了心思,追著追著去給人家賣好,這可真是上趕著不要臉皮了!
跑去人家賴著不走,還趕上地動洪水,這次一塊被衝走,可是被他找到機會了!
雖然心中擔憂,但封大都護對兒子有信心。狗崽子十幾歲就敢單槍匹馬深入草原,東北向又不是胡人大本營,以他的本領倒是危險不大。
隻要沒死在地動和洪水中,再回來的時候八成得手了。
但他又不能當著外人直接罵出來,隻得忍了又忍,最後深吸一口氣,勉強平複道。
“你說寧小子給你們傳信,說他和暮野兩人被大水衝到了沱沱河上,可知是衝到哪裡了嗎?”
聽大都護這樣問,哈斯勒搖了搖頭。
“這個矩子沒說,他自己應該也是不清楚。”
他頓了頓,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而且他們不是兩個人,還有一個叫克雷的小孩跟著他們。”
“而且他們有船,是矩子閒暇時造的。沱沱河很早就乾了,如今因為暴雨重新衝出了河道,矩子他們便是順著河道漂走了,如今據說落腳在一個湖邊。”
湖邊?!
封大都護展開地圖查看位置。
然而從雍西關的東北向隻有一大片荒漠,並沒有標注什麼湖泊,真是讓人無從找起。
“你不是說他們兩個被水衝走了嗎?那後來的事兒,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封大都護轉回身,鷹隼般的視線鎖定了哈斯勒,沉聲問道。
“若按你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身在荒漠,如何還能傳信回來?莫不是暮野和寧小子出了事,你們在誆老子吧。”
“不不不!小的沒有撒謊!”
哈斯勒急得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真是矩子傳信給我們的!我們也是剛剛才收到。”
“而且他們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還有一個叫克雷的小孩。”
“什麼雷不雷的,跟老子有個屁關係!”
封大都護冷哼一聲,目光鋒芒畢露,刀子一樣剮著哈斯勒的臉,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
“老子再給你一次機會,敢誆老子的話,把你一片片切下來喂狗!”
彆看封伯晟日常嘻嘻哈哈,看似是個粗豪爽朗之人,可當他一旦正經起來,久居上位的威壓瞬間擴散,壓得哈斯勒喘不過氣來。
他臉色蒼白,咬了咬牙,但還是勇敢地和封大都護對視。
“我……我沒有說話,真的是矩子傳信給我們的!今天晚上很多人都看到了……是真的!”
封伯晟半天沒說話,視線來回在哈斯勒臉上遊走,似乎是在考慮先挖哪裡更折磨人。
良久,他忽然手一鬆,笑了。
“你倒是個有種的。”
“算了。兒大不由爹,知道他平安沒事,老子也安心了。”
“你們墨宗,總有些神神叨叨的手段,老子也懶得問你們是怎麼做到的。隻有一點,若是暮野那邊有任何消息,無論任何時間,馬上來定安城通知老子,老子也好早做打算。”
聽他這樣說,哈斯勒微微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是過了。
他連連應聲,然後向封大都護告辭。
天色太晚,封大都護沒讓他走,留他在府中住了一夜,也未嘗沒有觀察的意思。
跟著下人走出正院的時候,哈斯勒這才發現背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濕浸透,風一吹透著刺骨的涼。
剛才的封大都護真心可怕!有那麼一瞬間,哈斯勒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絕對不是在講笑話,而是認真考慮要對他下手。
封伯晟早年威震草原,是讓胡部聞風喪膽的活閻王。這些年多有收斂,養精蓄銳,看似銳氣不再,實則都是被他遮掩起來,撕掉才是真容。
這種威壓,和封大公子的冰冷難測截然不同,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愧是父子倆。
隻是矩子跟在這樣一個人身邊,會不會有危險啊?
想到這裡,哈斯勒的心又提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我……我沒有想出去玩……我隻是想偷個懶而已啊……
( ̄◇ ̄;)
疫情還沒完全結束,大家還是要小心的呦!
以及,今日字數是雙更呦,一章也是雙更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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