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場認親大會,忽然有了奇特的走向。
克雷急著和他阿爺解釋阿爸的死因,赫蘭儘己所能地給他封寧二人比劃手語。
“不用麻煩了,我差不多能聽懂一些。”
封愷忽然說道。
他說的是西胡人的土侖語言,和東胡人的阿米萊語不太一樣,但也有相通的地方。
赫蘭一愣,他沒想到麵前這個業人竟然會說土侖話,而且似乎說得還不錯。
“走商的,還是會點本地話方便買賣。”
封愷麵色不變,淡淡地解釋道。
他這樣說,赫蘭也覺得有道理。
商賈南來北往,多少都會一些外族語言,這是真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他見過的那些人,大多隻能簡單交流,像麵前這個說得流利,真的很少見。
“封兄弟,你很,厲害。”
赫蘭朝封愷豎起了大拇指。
“你們,業人,怎麼說來的,寫字和打架都會!”
那叫文武雙全。
寧非在心中默默接道。
謝天謝地,暮野兄還會外語,他終於不用再聽赫蘭的蹩腳官話了。
有了封愷做翻譯,寧矩子很快摸清了情況。
克雷在和罕圖族長爭論親爹的死因,最主要的矛盾點在於他的異母哥哥言之鑿鑿,說親眼看到邊軍砍死了父親葉蘇力。
更糟糕的是,因為這個孫子的證詞,南石族長似乎對邊軍憎惡異常,正準備出麵替兒子報仇雪恨。
“他撒謊!”
克雷的臉氣得通紅。
“我阿爸和阿母隻有我一個兒子,哪裡來的兄長?!他是假的!”
原本以為那個異母大哥是阿爸在草原生的,還想著和對方好好相處,結果現在一聽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個不知道什麼來曆的“大哥”,正打著他爹娘的旗號挑撥南石與邊軍之間的仇恨,他可是太壞了!
克雷說得心急,罕圖卻是聽得心驚。
他原本是不相信克雷的話,想著小孩子記錯也有可能,或者因為這些年過得太辛苦,對兄長有怨念,以致被業人挑撥利用。
但克雷說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在作假,圖罕也開始動搖。
“罕圖大伯。”
一旁的赫蘭忽然插嘴。
“我記得以前葉蘇力說過,他以後會把刻著自己名字的玉牌給長子,第二個孩子帶著他媳婦的名字……”
他見眾人的眼神都朝自己聚焦,便抓了抓頭,訕笑一聲。
“我真沒記錯。玉牌還是我親眼看著葉蘇力刻的。那天我們去河穀找玉石,依娜妲和她那幾個姐妹也在,葉蘇力說這話的時候,依娜妲還拿過一塊玉石讓他刻她的名字……罕圖大伯你知道的,依娜妲喜歡葉蘇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情變得鄭重。
“我親眼看的玉牌我認識,所以才這麼確定克雷是葉蘇力的兒子。”
“那個塞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確定他的身份。但克雷的玉牌刻的是葉蘇力,那必然就是他的長子,
長子哪裡來的阿兄?”
此話一出,寧非都想給赫蘭鼓掌了。
就衝這個仗義執言,事情了解之後他也要好好感謝白克部族。若不是有赫蘭這一位有利的證人,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掰扯葉蘇力的死因多久!
畢竟,對方是先進入南石城的,人脈已經建立完畢,謠言也散播的差不多,克雷想要扭轉先入為主的印象可不容易。
更彆說,陪他一起過來的還是兩個業人。
圖罕打剛才開始,看他和封愷的眼神就不太友善。這老頭應該是在懷疑小孩被洗腦,他們兩個跟著來的居心叵測。
寧非不生氣。
說起來圖罕隻是個被懵逼的可憐人,相信至親並沒什麼錯。
厲害的是那個叫塞牧的孩子。
寧非不知道他是哪一方派來的,可小小年紀就敢冒名頂替進入南石城,還混得如魚得水,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塞牧差點就成功了。
如果沒有那場地動爆發山洪,如果他們沒有被衝到坨坨河上,如果沒有熱氣球飛躍克騰山,克雷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找到故鄉,也見不到自己的祖父。
如果克雷沒有玉牌和雪狼頭,如果沒有赫蘭強有力的佐證,克雷的話不會有人相信,而他自己和暮野兄,也會被當做居心叵測的業人而受到攻擊。
而那個塞牧,他會頂著克雷的身份活下去,被培養成南石城的繼承者,手握東胡的權力,挑撥仇恨,製造戰爭。
差點,就差一點。
但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赫蘭的誠意他接收到了,雪中送炭他寧非會有所回報。
白克部族不是發愁吃鹽麼?這件事便由他來解決,寧矩子對於朋友一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