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南石碼頭異常熱鬨。
不單單是參與改船的船匠,大步有頭有臉以及好事的族人都來了。好些人傍晚就在河岸便占地方,喝著馬奶酒唱著歌,儼然把試船過成了一個節日。
“東湖民族真是豪放熱情啊。”
半夜被吵得睡不著,寧鋸子蹲在木屋的露台上看熱鬨。
封愷站在隔壁,手舉著望遠鏡,朝碼頭的方向眺望。
兩個露台一臂之隔,伸手就能觸碰到對方。
“東胡三部常年受到西胡部族的排擠和欺壓,王庭統治時期被迫成為三十四部族的一部,不過東胡人一直沒有斷了反抗。”
“雖然名字都叫做胡人,但比起西胡部族的劫掠成性,東胡反倒更像中原民族,以海運和放牧為生,輕易不挑會起戰亂,與我變成也一慣和睦。”
封愷放下望遠鏡,側頭看向寧非,聲音壓得很低。
“非弟幫東胡人改船,是要拐帶些匠人回九淩城麼?”
聽他這樣說,寧非微微挑眉,清秀的臉上滿是無辜。
“暮野兄何出此言?”
封愷笑了,伸手虛點他的方向。
“你隻給出了桅杆的圖紙,卻告訴他們不完整的圖紙會讓船隻性能受到影響。”
“你要求船匠嚴格按照你的要求改,想必對這船十分有信心。”
“若是明日行船震驚全場,那群匠人怕是要被勾得心癢難耐,恨不能一睹全圖真容。到了那個時候,牛背山的學房可是又要進人了。”
說到這裡,封大公子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走海的人沒有不喜歡船的,便跟打仗的軍將無法抗拒神兵利刃,若是得不到便會心癢難耐,甚至願意支付一切代價。”
“非弟對人心喜好真是拿捏得當,洞若觀火。”
嘿嘿嘿嘿嘿。
被戳中黑肚皮的狐狸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樂嗬嗬接受了表揚。
光送牛羊算什麼?隻能解決口腹之欲。
鹽場的一成分成雖然錢多,但隻要他寧矩子想要,海邊鹽場要多少有多少,他真不差這點銀錢!
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是什麼?自然是技術,和能夠創造技術,實現技術價值的匠人啊!
墨宗能冶鐵,能織布,能建房,種植放牧不在話下,自己自足不成問題。
但資本隻有充分周轉才能取得剩餘價值,如果原材料和市場都接近飽和,九淩城的發展就會進入瓶頸,技術線也會停滯不前。
雍西關還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但總可著一頭肥羊薅毛,黑肚皮的狐狸也會於心不忍。
何況除開他與暮野兄的私人關係,雍西關的百姓消費能力遠遠比不了中原世家,廣大的土豪才是他真正瞄準的目標客戶群。
他得想辦法把九淩城的產品賣到更遠的地方。
托暮野兄的福,寧非現在對中原的局勢也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知道三王大戰一觸即發,南下的胡騎蠢蠢欲動,目前勉強還能維持的平靜已經時日無多。
真要打起來,陸上戰火紛飛,南來北往的商路多半是要斷絕的。
如今九淩湖的產品全靠朱雀大街儘頭的商鋪,做的是大宗批發,沒有商賈過來采購貨物,定安城中的消費能力不足以支撐九淩湖的產能。
所以,船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中原也好草原也罷,目前會水擅水的勢力不多。除了東胡三部之外,獨立掌握造船術的大玩家就隻有南郡陸家。
陸家玩的內航,以岐江城為根基,沿著南江水古道順延勢力範圍,若是他選擇海運發育,短時間內與陸家不會短兵相接。
從長遠說,寧非遲早要與陸家正麵遭遇。
陸家誌在天下,而他則是傾家滅族的棄子,陸家恨不能直接把他按死在繈褓之中。
若他能提前掌握航運及造船,就算有一天身份曝光,對上陸家也沒什麼好害怕的,說不定還可以憑借戰船硬剛一波,為原身報仇。
除了劉通,墨宗目前還沒有造船方麵的人才,寧非是真的見獵心喜,希望能把這群船匠熟手引入九淩城,進而培育出自己的船廠。
為此,他不惜放出三角帆和多桅構架,就是想借此撒網,撈一波大魚。
但這個計劃不能沒有封家配合。
墨宗沒有武裝,造得出保不住,寧鋸子也不想為推進時代技術線以外的瑣事操心。
他的目的是完成係統任務,努力存活,政治對科研狗來說太過複雜,消耗精力。
於是他索性坦蕩承認,並以利益誘之,意圖給暮野兄洗腦。
暮野兄多知情識趣啊,隻用兩句“有海有鹽有船”的套娃話就和寧鋸子對上了暗號。
看破不說破,大家好合作,兩人一拍即合,共同發財。
“看明天試船的結果吧。”
寧非望著不遠處依舊燈光閃爍的碼頭,神情悠然。
“也許很快就能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寧非和封愷到達了南石碼頭。
碼頭一早就圍了很多人,見他們過來,立刻讓開一條通路,熱情地與二人打招呼。
“寧先生,封兄弟!”
“寧先生來了!寧先生早上好啊!”
三桅帆船正靜靜停泊碼頭,披紅掛綠,被各色野花裝點得格外喜慶。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