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瑤還沉浸在那場夢裡,並沒發現顧景慎的異常,以為他是舍不得兩人分開,輕輕抱著他,壓低嗓音,“三哥,我儘早回來,你先回家。”
她低著頭靠在顧景慎肩頭,錯過了他眼中的複雜和猶豫。
蘇清瑤那時還在病中,隻是隱隱約約聽溫瑞芳說過,正是今年秋末的時候,大舅開拖拉機播冬麥,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拉著剩下冬麥種子,在土路拐彎處,拖拉機翻進溝裡,拖拉機方向盤恰巧壓在心口,若是當時及時救治,最後人也不至於……
可當時天黑了,村民早都收工回家了,等夜深舅媽察覺情況不對,再求大隊人組織人尋找的時候已經遲了,大舅早就斷氣了,身子都涼了,後來姥姥受了打擊,沒多久鬱鬱而終。
具體發生的時間就是秋收以後,準備冬耕的時候。那段模糊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必須走這一趟。
回到市裡,顧景慎把蘇清瑤送到大巴車上,看著塵土飛揚的大巴車,顧景慎的心愈發沉重,希望蘇清瑤不要發現那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蘇清瑤坐車到了府安縣,大舅就住在臨近縣城的村子裡,舅舅和溫瑞芳是雙胞胎姐弟倆,當年姥姥懷著他們投奔遠親,後來就直接在縣城附近的段家莊安頓下來。
小時候蘇清瑤還跟著溫瑞芳來過幾趟,腦海裡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晚秋的村莊,路邊樺樹的葉子快落光了,露著發白的樹皮,路的草葉泛著枯黃,生產隊搶收完畢,玉米花生都堆積到場院裡晾曬再收歸倉庫,地裡留下短短的玉米秸稈。
蘇清瑤提著行李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她專門從市裡裡買了麥乳精,大白兔奶糖,還割了三斤豬肉,再等走到沒人的地方時,蘇清瑤從空間裡拿出來五斤雞蛋糕和兩斤掛麵。
等走到段家莊的村口,蘇清瑤打聽溫瑞南的住處,段家莊是人口越有六七百的大村子,村裡分了七個小隊。
蘇清瑤一進村看見一個大嬸在抱著簸箕,用錐子給玉米棒-子脫粒,就上前打問。
“溫瑞南呀,那是我們第二小隊的拖拉機手,姑娘你是他啥人呀?”穿著藍色棉襖的大嬸,一臉好奇地問,實在是這年頭這麼栓整清秀的姑娘真不多見。
再看看這姑娘穿得黑色呢子大衣,裡麵還套著高領毛衣,一看就是好料子。
“我是他外甥女,這不是家裡不忙了,過來看看。”藍色棉襖的大嬸更是詫異,盯著她瞧了半晌,拍了拍大腿,“哎呦,你是溫瑞芳她閨女吧,都長這麼大了,這小模樣俊的,可比你娘當年水靈多了,來來來,我領著你去你大舅家。”
穿藍色棉襖的正是村裡吳平花,四裡八村有名的媒婆,她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姑娘,她的小兒子今年二十了,在縣城水泥廠裡上班,當時她說親,說了這麼多人家,她兒子都看不上。
她在前麵熱情招待著,心裡盤算,溫家人品厚重,溫瑞芳也是個好的,這姑娘看著不僅模樣好,還大方有禮,要是這麼個仙女,小兒子還看不上,她就不管了。
那時候人-大多熱情淳樸,蘇清瑤就沒多想,蘇清瑤跟著在街道走了十來分鐘,就走到一家木門旁,木門上麵的紅油漆已經斑駁了。
透過矮矮的土牆,還能看見裡麵的青磚瓦房,蘇清瑤這才有種油然而生熟悉的感覺。
“閨女,這就是溫瑞南家,你大舅約莫去村西頭耕種了,你妗子和姥姥肯定在家裡。”說著還幫忙扣了扣門。
等了片刻,院裡裡傳來一個女聲,“誰呀,門沒鎖,進來吧!”
那時農村的大門基本不鎖,白天隻要家裡有人,大門就敞著,村裡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沒有後世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隻有晚上和出遠門的時候,才會把大門鎖了。
吳平花爽朗高聲應答,“瑞南家的,是你外甥女來了,你快來迎迎。”說著就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孫柏蘭聞言有些詫異,加快走了兩步,她小姑子嫁到孟河大隊好些年了,回娘家的時候很少,這時外甥女咋回來了,聽說小姑子的婆婆不是個善茬,難道小姑子出事了?
這年頭家裡日子過得苦,雖然她那口子是拖拉機手,但溫家成分不好,工分被克克扣扣,勉強維持生活,家裡還有倆小的,從小身體多病,所以對小姑子處境也鞭長莫及。
前些天,小姑子還托人寄來不少糧食,他那口子本來準備等農閒了,就去孟河大隊繞一遭。
她正往外走著,就看見她婆婆也走出來了,“誰來了?是不是瑞芳回來了?”老太太聲音發急,但她裹過小腳走不快。
等看清門口站著的蘇清瑤,姥姥張懷琴又是激動,又是傷感,拭著淚:“哎呦,這是瑤瑤吧?都長這麼大了。”
蘇清瑤握著姥姥的手,鼻子直發酸,在她心裡姥姥慈祥和藹,待人親和,她小時候見過幾次麵,後來大舅出事,姥姥跟著去了,再見就是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