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夕禾被這幾人的啞謎打得抓心撓肺,贈要繼續追問時,男人的身體突然浮起點點微光,抱著謝摘星的林樊微微一愣:“他這是……要殯天了?”
蕭夕禾茫然地看著男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老祖宗……”
“提前了,”男人麵色平靜,“但還來得及。”
蕭夕禾下意識就要去找他,卻被謝摘星突然拉住。她定定看著男人,男人安撫地摸摸她的臉,轉身走到靈獸們中間。
靈獸們似乎察覺到什麼,匐在地上發出哀哀的低鳴。男人的視線在靈獸們身上一一掃過,最後雙腳離地,漸漸浮至上空。
“本尊先前打算徹底將秘境封閉,此後獨立於五界之外,再不受外敵侵擾,但是……”男人垂眸看向蕭夕禾,“但是本尊的子孫,唯一的後代,還要留在修仙界,她那麼弱小,一棵樹、一個果子都能要她的命,本尊擔心她無法照料自己,以及將來的子嗣……”
“我願意追隨小老大去修仙界,請老大放心!”雞嘴哽咽開口。
鱷魚聞言也立刻起身:“我也願意追隨小老大,隻要我有一口氣,就定會護小老大無憂!”
“我也願意!”
“我願意!”
熊大熊二爭相表示。
蕭夕禾眼圈更紅了,拚命克製才沒哭出來。
男人唇角微微揚起,周身浮起的光點越來越多,幾乎照亮了整座山林。
“當你們接受她取的名字時,彼此便有了羈絆,所以本尊也屬意你們去,”男人抬手,修長的指結近乎透明,“但秘境是你們的家,你們有回來的權利,我將不再徹底封閉秘境,而是留下一把鑰匙,有朝一日鑰匙會帶你們回家。”
“是!”幾隻靈獸紅著眼答應。
男人重新看向蕭夕禾,蕭夕禾眼淚刷地掉了下來,謝摘星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到底還是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蕭夕禾胳膊一輕,當即想也不想地衝向男人。男人平緩落地,將她抱入懷中。
蕭夕禾強忍著來自血脈的悲傷,顫抖著在他懷中開口:“你、你不要擔心我,也不必為我考慮,因為我不是……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真正的蕭夕禾早已經死了,死在原文裡的四年前,死在她穿來的那一刻。
男人聞言笑了一聲:“你以為的血脈是什麼?”
蕭夕禾紅著眼眶抬頭,突然對上他了然一切的眼神。她愣了一下:“你知道……”
“我的子孫,是這具殼子裡的人,你所得到的傳承與延續,皆是因為你,而非這具軀殼,”男人像逗孩子一般,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將來即使你轉世千百遍,依然是我的子孫,你受血脈的指引而來,終將回到我身邊。”
蕭夕禾怔怔看著他,眼淚簌簌地掉。
男人為她擦掉眼淚,握著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胸膛。
胸膛下那顆心已經趨於停止,蕭夕禾要極為努力,才能感受到它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
一瞬之後,一顆金黃色圓丹從心口浮現,蕭夕禾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後,驚慌地想將手扯回來。
然而已經晚了,圓丹進入她的掌心、融入她的經脈,一瞬間充斥她的身體。蕭夕禾隻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經脈中奔騰,整個人都仿佛被燒灼一般,雞嘴他們麵麵相覷,最後縮小了身體主動鑽進蕭夕禾的乾坤袋。
而男人在萬千光點中變回鹿蜀原型,對著天空一聲嘶鳴,一瞬間,萬千靈獸跟著嘶鳴,悲痛的聲音幾乎劃破上空。林樊看著男人的原型,愣了愣後想提醒謝摘星,但在看到蕭夕禾通紅的眼眶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天空傳來轟隆隆的聲響,片刻之後,出口提前開啟,所有入侵者都被迫離開。
蕭夕禾的身體也漸漸騰空,不由自主地朝著出口飛去,她試圖抓住鹿蜀,卻被另一人扯進了懷中。
“老祖宗……”她拚命掙紮,手朝著鹿蜀的方向奮力去抓。
鹿蜀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漆黑的眼睛裡難得少了幾分清冷。
“我的子孫,我唯一的後代,死亡意味新生,你該歡喜。”
鹿蜀身上的光越來越強,蕭夕禾卻眼前陣陣發黑,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指尖碰到了點點光痕,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抓緊了。
又一次入睡,她再次夢到那口棺材,隻是棺材不再發光,而是一片死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中,也第二次走到棺材前,思索許久後伸手摸了摸上頭精致繁複的花紋。
熱……很熱,經脈中仿佛有岩漿流動,燙得她每一寸肌膚都疼痛起皺。
蕭夕禾在極致的痛苦中悶哼一聲,被疼痛感逼著睜開眼睛,便看到自己身上肌膚焦黑,仿佛剛經曆一場燒灼。
她麵露痛苦,略一掙紮焦黑的肌膚便會裂開,現出血紅的血肉。
她嗚咽一聲想要起來,卻被一雙手扣回床上。
“不想活活被燒死,就彆亂動。”
蕭夕禾一抬頭,便對上一雙晦暗的眼睛。
她嘴唇動了動,勉強開口:“魔尊,疼……”
“很快就不疼了。”謝摘星說罷,抬手點在她的眉心,一股寒意頓時湧入識海,接著傳遞到四肢百骸。
身上的焦黑血痂快速脫落,新的皮膚飛速生長,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很快一片光滑,體內的燥意也漸漸減退。
蕭夕禾明明什麼都沒做,卻仿佛搬了三天三夜的磚,整個人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但好在不疼了。
她迷迷糊糊又要睡,徹底失去意識前,隱約看到林樊也進了房內,為她檢查完身體後與謝摘星道:“力量還未完全吸收,我先讓她沉睡,明晚你再來為她煉化內丹。”
“嗯。”
“唉,有這麼強的力量本來是好事,可惜少夫人的身體承受不了……對了,少夫人的手還攥著不肯鬆,不知道怎麼回事……”
蕭夕禾嘴唇動了動,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入眼是做工粗劣的床帳。
蕭夕禾茫然地盯著床帳看了許久,才撐著身體坐起來。
張開五指,掌心有一塊斑駁的紅痕,像極了她先前抓住的光痕。看著這一抹紅,她眼睛忍不住泛酸。
盯著掌心看了許久,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焦黑的血痂,也沒有燒灼痛楚的感覺,先前的一切似乎隻是做夢。蕭夕禾輕呼一口氣,這才抬頭觀察眼前的環境。
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屋子裡擺設簡單,卻窗明幾淨,隱約還能聽到窗外的車馬聲。環境不算太好
蕭夕禾眨了眨眼睛,剛要準備出去看看,房門突然打開了。
柳安安從外頭進來,一對上她的視線瞬間睜大了眼睛:“小師妹,你終於醒了!你都睡快半個月了!”
蕭夕禾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撲了個滿懷。
她笑了一聲,安慰地拍拍柳安安:“我睡這麼久了?”
“對呀,從秘境出來你就一直睡,謝摘星說你需要休息,不能輕易挪動,我們便帶你來了識綠山附近的客棧。”
原來這是識綠山附近的客棧,看來他們已經離開秘境了。蕭夕禾想起什麼,趕緊拿起身上僅剩的乾坤袋開始翻找。
她的那個乾坤袋給了謝摘星,這袋子還是之前在白霧空間時其他修者給的,她之前一直沒有查看過,這會兒突然開始翻找,找了半天都毫無頭緒。
正不知該怎麼辦時,乾坤袋裡突然傳出雞嘴的聲音:“小老大彆擔心,我們都好好的。”
“咦?誰在說話?”柳安安驚奇。
蕭夕禾聽到雞嘴說話後才鬆一口氣,也沒打算隱瞞柳安安:“是我從秘境帶回來的靈獸。”
正思考怎麼具體解釋時,柳安安先懂了:“遇到的機緣是吧?”
蕭夕禾勉強笑笑:“算是吧。”
“小師妹運氣真好。”柳安安真心為她高興。
蕭夕禾歎了聲氣:“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你都不記得了嗎?”柳安安鬆開她,“啊,不記得也正常,畢竟你從秘境出來時已經昏倒了。”
說著話,兩人一起到床邊坐下。
“你被靈獸吞了之後,我跟師兄都以為你死了,和其他人一起躲在山洞裡等著秘境出口開啟,本來以為還要過幾天才開,誰知道提前開了,還強製將我們送了出來,”柳安安歎氣,“我們出來之後,就看見謝摘星抱著昏倒的你。”
蕭夕禾勉強想起一點昏倒前的事,心情十分惆悵:“謝摘星他們呢?”
“他們也在客棧裡,就在你隔壁屋子。”柳安安回答。
蕭夕禾點點頭:“他們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不好的隻有你,昏睡了這麼久,”柳安安說完,眼圈突然紅了,“小師妹,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不哭不哭,都過去了。”蕭夕禾連忙安慰。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雖然這次任務沒成功,但我還是要逼著爹給你買禮物!否則就太對不起你這麼大的犧牲了。”
“我也沒犧牲……啊對,任務不算沒成功。”蕭夕禾突然想起自己有鹿蜀血脈的事。
柳安安睜大眼睛:“你找到鹿蜀了?”
“……可以這麼說吧。”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蕭夕禾乾脆承認。
柳安安歡呼一聲,許如清一進門就笑了:“小師妹醒了,你就這麼高興?”
“大師兄,小師妹取到鹿蜀血了!”柳安安忙跑過去報喜。
許如清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真的?”
“嗯……”蕭夕禾有點心虛,“具體情況等回去之後再跟你們說吧,現在也解釋不清楚。”
“那現在就出發吧,師父之前還給我來了飛信催促,說穀內又來了幾個病患,他跟師娘兩人照顧不過來,”許如清歎了聲氣,“謝摘星說你沒醒過來之前不方便移動,我就一直沒敢帶你走,可又不放心你一個人留下,這才一直拖著沒回去,師父師娘都快急壞了,現在既然醒了,應該是沒事了吧?”
說著話,他為蕭夕禾診了診脈,還是一切如常,就像剛出秘境時那樣。
但若真一切如常,她又怎會昏睡這麼久都沒醒?謝摘星又怎會一到晚上便親自來守夜?許如清皺了皺眉,還是覺得應該儘快帶她回去讓師父看看。
“你現在感覺如何?能乘飛行法器嗎?”
蕭夕禾活動一下,隻覺精力充沛:“沒事,我好得很。”
“不會勉強就好,”許如清笑笑,“我們儘快回去吧。”
蕭夕禾想了想:“我去跟魔尊道個彆吧。”
“你確定?”許如清皺眉,“他若是不讓你走怎麼辦?”
蕭夕禾笑笑:“不會的。”相處這麼久,她大概也知道了,謝摘星那人驕傲得很,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許如清見她一臉篤定,到底沒有再拒絕,隻是說了句:“一刻鐘之內儘快回來,我們在天黑之前到家。”
“好。”
蕭夕禾答應完,便按照柳安安的提醒去隔壁找人了,結果還沒進門,就被林樊及時攔在了門外:“少夫人,你醒了啊,身體如何?”
“我還好,”蕭夕禾說完,又道,“不要亂叫人,魔尊知道會不高興的。”
他巴不得呢。林樊笑意更深:“你是來找魔尊的?”
“對,他在屋裡嗎?”蕭夕禾問。
林樊點頭:“在,但是睡著了,你晚會兒再來吧。”
蕭夕禾一頓,看了眼大亮的天光:“這個時間睡覺?”
“你不懂,他最近晚上累得很。”林樊歎了聲氣。
蕭夕禾確實不懂:“他晚上乾嘛去了?做賊嗎?”
“嗯,采花賊。”林樊一本正經。
蕭夕禾樂了:“他要知道你這麼編排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所以求少夫人一定要保密!”林樊頂著一張娃娃臉,毫無顧忌地撒嬌。
兩人又貧了幾句,謝摘星始終沒出來,蕭夕禾不由得歎了聲氣:“既然他睡著了,那我就不等了,還請你幫我跟他說一聲。”
“說什麼?”林樊問。
蕭夕禾想了想:“幫我謝謝他在秘境裡這麼保護我,也謝謝他一直沒放棄找我,我先回藥神穀了,以後他有機會可以隨時來做客,我給他做好吃的……”
“等等!”林樊連忙打斷,“你要回藥神穀?”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蕭夕禾不解。
問題大了!林樊忙勸道:“要不還是等少主醒了,你親自跟他道彆吧。”
話音未落,許如清突然出現:“小師妹,還沒好嗎?我們該走了。”
林樊頓時齜牙。
“這就好了。”蕭夕禾忙答應一聲。
林樊還想攔她,卻被許如清搶先一步,直接將蕭夕禾拉了過去。
“許如清!你彆太過分!”林樊暴躁了。
許如清冷嗤一聲:“你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謝摘星都沒出來,可見根本不想見我小師妹,你又上躥下跳個什麼勁?”
“你懂個屁!我家少主那是因為……”林樊話說到一半突然閉嘴。
“因為什麼?”蕭夕禾對有關謝摘星的事都格外上心。
林樊欲言又止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因為困……”
蕭夕禾:“……”那不是廢話嗎?
許如清輕嗤一聲,拉著蕭夕禾直接上了飛行法器。蕭夕禾扶著法器邊緣,跟林樊揮了揮手:“有機會再見。”
說著話,法器已經載著藥神穀三人遠去。
林樊看著法器漸行漸遠,終於忍不住衝進房中,將沉眠中的謝摘星強行喚醒:“少主不好了,少夫人又跑了!”
謝摘星瞬間睜開眼。
法器飛速往藥神穀的方向走,蕭夕禾衣角翻飛,總覺得心神不寧。
許如清見她心不在焉,思索一瞬後開口:“等回去見過師父,你若還想來找他,那就再來。”
謝摘星不肯說,他總要親自查明她昏睡多日的真相才放心。
蕭夕禾回過神來:“沒事,魔尊應該也不想見我。”
否則剛才早就出來了。
“那便什麼都彆想了,先回去再說。”許如清溫和開口。
蕭夕禾乖乖點了點頭,吹在身上的風突然弱了許多,她一回頭,便看到二師姐正用靈力為她擋風。
“你剛醒,還是謹慎點好。”柳安安體貼道。
“謝謝二師姐。”蕭夕禾剛說完,視線所及之處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她頓了頓,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經出現在飛行法器上空,描金的靴子一點法器,直接將她給掠走了。
“小師妹!”
“謝摘星你想做什麼?!”
身後響起大師兄和二師姐焦急的聲音,蕭夕禾一臉茫然地抬頭,便看到了謝摘星繃得極緊的下頜。
……雖然這個角度看不清他的臉,可也能感覺到此刻的他心情並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