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試煉大會舉辦的地點千靈山,與藥神穀之間距離遙遠,即便用上好的飛行法器,也需要趕上三天的路。
師兄妹三人不知不覺已經出來一個多月,此時一心想回家,於是日夜不休地趕路,等回到藥神穀時,一個個風塵仆仆的樣子驚到了辛月。
“怎麼了這麼是?怎麼滄桑成這樣?”她心疼地迎上來,“是不是在試煉大會受苦了?我可憐的孩子們,就知道那兒不是什麼好地方,最會欺負無權無勢的人,哎喲真是太可憐了……”
蕭夕禾三人排排站,一心隻想回屋睡覺。
柳江看到三人這副樣子,竟也難得說了安慰的話:“這一次就當是見世麵了,沒有收獲也不要緊,我們已經聯係了一個多年好友,對方答應借給我們一筆靈石,足以應付所有聘禮。”
“不用了師父,我們已經賺到了。”蕭夕禾打著哈欠道。
柳江輕嗤一聲:“你們能賺幾個靈石……”
“不管多少,都是孩子的心意,”辛月趕緊打斷他,心疼地摸摸蕭夕禾的臉,“你們如此有擔當,師娘很高興。”
“謝謝師娘,我想先回去睡一覺。”蕭夕禾一臉乖巧,交出自己的乾坤袋。
“我也要去。”柳安安舉手,順便把自己的乾坤袋也放在桌子上。
許如清也解下乾坤袋,三個袋子像他們三人一樣排排站:“師娘,我們先告退,待晚上休息好了再來與您說話。”
“快去快去,先休息好了再說,近來你們真是受苦了。”辛月笑著將三人推走,一回頭便看到三個袋子乖乖放著,一時間哭笑不得,“這幾個,把乾坤袋放這兒做什麼。”
“估計是他們的戰利品吧,”柳江不當回事,“也不知道這一個月,都忙活了啥。”
“不管是什麼,都是他們的心意,他們已經儘力了。”辛月歎了聲氣,取過許如清的乾坤袋打開。
柳江最是疼孩子,可在辛月麵前總忍不住嘴硬:“我就知道他們混不出什麼名堂,若不是你非要他們去,我就根本不會答應,現在看來還不如隨我去行醫,總比被欺負……”
話沒說完,辛月手中的袋子掉出一大堆法器秘寶。
兩人同時一愣,麵麵相覷。
半晌,柳江微微頷首:“看來如清這次,也采買了不少東西,估計靈石花得差不多了……”
轟隆——
柳安安的袋子裡,掉出一大堆靈石。
柳江:“!!!”
辛月簡直目瞪口呆:“這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哪來這麼多靈石!”
“看看夕禾的。”柳江嚴肅道。
辛月連忙拿過蕭夕禾的乾坤袋翻找,片刻之後茫然抬頭:“沒有法器秘寶,也沒有靈石。”
柳江鬆了口氣,突然意識到她表情不對:“你為什麼雙眼發直?”
“因為我看到了這個。”辛月從乾坤袋裡,掏出了象征修仙界權勢的權杖。
柳江:“……”
一刻鐘後,柳江的咆哮聲響徹藥神穀:“許如清!柳安安!蕭夕禾!你們究竟在外頭乾了什麼好事?!”
藥神穀雞飛狗跳的時候,魔界也沒好到哪去。
當聽說謝摘星在台上堂而皇之地輸給蕭夕禾後,謝無言氣得三天沒吃飯。
“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心裡隻剩下媳婦兒了,我就當養個白眼狼,就當是我一輩子作惡多端的報應,可你竟然為了哄媳婦兒,將整個魔界置之不顧……我是沒臉活了,乾脆死了算了。”謝無言腦袋上頂著一塊白方巾,躺在床上念念叨叨。
謝摘星麵無表情:“又沒輸,你計較什麼?”
“我這是計較嗎?”謝無言瞪眼,“萬一輸了呢?”
“不可能輸,又不止修仙界會在抽簽石上作弊。”謝摘星掃了他一眼。
謝無言捶床:“阿雲,你帶我走吧!這兒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要了!”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起身便要離開。
謝無言立刻攔住他:“乾什麼去?”
“不是不要我了?”謝摘星反問。
謝無言噎了噎,大怒:“你給我坐下!”
謝摘星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正要再說什麼,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臉色刷的變了,鼻尖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怎麼了?”謝無言猛地坐起來。
謝摘星眉頭緊皺,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揪緊腹前衣衫,平整的衣裳被揪得一團糟。謝無言不敢耽擱,一邊讓人去叫林樊,一邊為謝摘星輸送靈力。
片刻之後,謝摘星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好了。”
“剛才是怎麼了?”謝無言擔憂地問,“肚子疼?”
謝摘星眸色沉沉:“不知道,得等林樊過來。”
父子倆對視一眼,突然變得沉默。
許久,林樊急匆匆進門,顧不上寒暄便開始為謝摘星診治。謝無言擰著眉站在旁邊,待林樊收手立刻問:“他怎麼了?”
林樊抿了抿唇:“少主倒是沒什麼問題……是小少主。”
“小少主?”謝無言一愣,心底突然一片酸軟。先前聽說兒子懷孕,還沒震驚完就被通知不會要,他便沒敢再想孩子的事,可此刻一聽林樊的稱呼,一顆老心臟突然被擊中了……那是魔界的小少主啊。
林樊歎了聲氣:“我就說柳江的陣法不該這麼早失效,如今看來是小少主強行突破了。”說罷,他看向謝摘星,“父子連心,想來是察覺到你當時的焦慮,便冒險突破了陣法。”
謝摘星驀地想起當初進入秘境之後的事,喉結一陣發緊。
謝無言聽得莫名其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樊猶豫一瞬,還是將陣法中的事說了,謝無言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出一句:“這還是個神童啊,沒出生就這麼懂事了……”
“畢竟是鹿蜀血脈,”林樊說完瞄了眼謝摘星的神色,又拍馬屁,“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少主天資聰穎,小少主才受了影響。”
“少廢話,究竟是怎麼回事?”謝摘星眼神泛冷。
察覺到他心情不好,林樊抿了抿唇:“他本就有些不足,強行突破陣法也就罷了,又為了儘早找到少夫人,擅自動用了鹿蜀血脈之間特殊的羈絆,如今才愈發虛弱……小少主他,如今很危險,但要是費些功夫,也是能保住的。”
謝摘星麵無表情,許久後緩緩開口:“這麼說來,我不必用鹿蜀內丹,也能拿掉他了?”
“應該是……但若是拿掉,你日後或許就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林樊訕訕說完,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於是又解釋,“是你不能再懷孕,若是少夫人生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
“夕禾全陽體質,哪生得了孩子。”謝無言插話。
林樊啊了一聲,正要說什麼,謝摘星眼神淡漠:“那便現在開始吧。”
林樊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謝無言。
大殿內突然靜了下來。
許久,謝無言歎了聲氣:“林樊,你先回去。”
謝摘星蹙眉。
“是。”林樊當沒看到謝摘星不悅的表情,低著頭急匆匆離開,殿內很快隻剩下父子二人。
謝無言看著唯一的兒子,難得沉穩嚴肅地與他對話:“摘星,你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謝摘星掀起眼皮看向他,“不是早就說好了,我不要。”
謝無言皺眉:“你舍得?”
“不過是個小孽畜,怎麼會舍不得?”謝摘星冷聲反問。
謝無言扯了一下唇角:“你若是舍得,雙手攥這麼緊作甚?”
謝摘星一頓,低頭才發現兩隻手死死攥拳,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他一臉平靜地鬆開手:“無聊。”
說罷,他轉身離開。
謝無言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有一瞬恍惚——
他的兒子竟然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摘星。”他叫住他。
謝摘星猛地停下腳步。
“我和你母親此生最幸運的事,便是有了你,”謝無言笑道,“也正是因為有你,我這漫漫人生,才不至於有多無聊。”
“雖然我們做父母的自私了些,明知你母親大限將至,卻還是決定要一個孩子,好在她走之後我不至於孤單,但我從來不後悔,相信她也是。”
“我知道,你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稱職的兒子,也覺得生下你這樣的孩子,是我與她的不幸,可我們做父母的,真的很感謝你來到這個世上,或許你與其他孩子天生不同,平日也沒少叫人操心,可在我看來,你就是最好的。”
謝無言說著,眼角突然微微泛紅。
謝摘星一回頭,便看到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抽什麼瘋?”
“兒子,你心裡愧對我,我何嘗又不覺得愧對你呢?”謝無言輕笑,“可親人之間,本就該相互虧欠的,所謂父母子女的羈絆,不就是這麼來的嘛,你若太計較這個,便沒意思了。”
“……你若敢哭出來,我便十年不回來。”謝摘星威脅。
謝無言斜了他一眼:“這個孩子留與不留,全在你個人,但我不希望你後悔,我不知道其他父母是怎麼想的,但我此生最高興的兩天,一是娶你娘那天,二是你降生那日,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體會一下其中滋味。”
“不過一切還是在你,你刨除雜念捫心自問,當真不想要他嗎?”
謝摘星定定看著他,許久之後才轉身離開。
謝無言歎了聲氣:“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啊!”
謝摘星回了龍溪殿,獨自在窗前坐下,魔界常年如一的昏暗光線落在臉上,連帶著他的輪廓都開始模糊。
許久,腹中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在安慰他。
“……先前不動,現在動什麼動,提醒我儘快殺了你嗎?”謝摘星冷淡開口。
腹中又動一下。
謝摘星手指無意識攥緊衣袖:“再動就立刻殺了你。”
他又動一下,卻明顯比之前弱了許多。
謝摘星深吸一口氣,到底忍不住冷著臉看向窗外:“把林樊給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