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側躺在地上的於冰陽被人發現並救走, 葉明曉才發動汽車悄然離開。
之前在車上時, 葉明曉給她粗略地檢查了一遍:除了左半邊身體的燒傷和左小腿骨折比較嚴重之外, 其他的傷都是小事。
葉明曉的車上隻備有一些常規消炎藥和止血藥,對於冰陽身體如此大麵積的燒傷, 她實在無能為力。為此, 她隻好冒險去了城北的駐營點附近,把於冰陽放在了路邊。
能在這樣的傷情下一直堅持不昏迷, 即使是葉明曉,也有些佩服。看在這一點上,對於冰陽之前在車上企圖暗算的行為, 她才會輕輕揭過。
她托於冰陽帶給秦立的隻有一個郵箱地址。
於冰陽值不值得信任, 就要看這個地址能不能安全傳遞到秦立手上了。
現在, 葉明曉得趁天黑之前快點從雙丫山穿過隧道去江淮城, 再從江淮城改道G287。
寧桂市是個半環山半環水的小城, 以前從海東省進城出城的路就隻有一條橫穿城南城北的S301。自從並入海東省後, 這座原本以旅遊業為經濟支柱的小城也迎來了快速發展的機遇, 這條還未竣工的高鐵線路就是證據。前世, 甚至連主跑社會新聞的葉明曉都聽過它的大名。
不過,這名聲並不怎麼好倒是真的。
因為這條高鐵線從建設開始就一直不太順利, 從開挖起, 不是遇到塌方就是有地陷, 有一次據說還挖到了地下河, 當場衝走了兩名施工工人。
這些事故也從側麵印證了雙丫山地形地貌的複雜。
葉明曉在城郊轉了半圈, 才找到一條臨時鋪就的, 通往隧道的煤土路。
路上三三兩兩的感染者或是尋覓,或是爭搶著食物。往往在他們聚攏之前,黑色的斯賓特如莽獸一般,已經衝開了他們散而不成形的包圍圈。
葉明曉打開遠光燈,大概是開始鋪設軌道的關係,車下有些顛簸。長長的隧道裡,偶爾會飛出一些蝙蝠,貓頭鷹等不太招人喜歡的鳥類。
但葉明曉很驚喜,她已經有很多年沒看到過野生動物了。
她眼也不眨地望著這些黑暗生物在隧道中旁若無人地來回滑翔,後來,她取出了攝像機,把三角架固定在中間的縫隙裡,讓攝像頭伸出車窗,希望能夠多拍一些隧道裡其他的過客。
在饑荒鬨得最嚴重的那幾年,四野荒蕪,葉明曉出任務時,每天睜眼都是一片片焦黃發黑的土地,這些焦黃的土地像生了病的瘢禿一樣難看,土地上的一切植物都正在,或者已經死去。土地上,隻有瘢禿是活的,活著一天天擴散。
植物們死去的過程有的短到三個月左右,有的,則長達數年。
這個滿目蒼綠,欣欣向榮的世界,看一眼少一眼。
很久以後,科研所的調查結果顯示,正是那場宇宙塵埃所帶來的輻射改變了土壤結構。
舊土壤上生存的植物如果不能熬過輻射帶來的改變,就會被淘汰。包括舊土地上的霸主,人類。
物競天擇,雖然絕大部分的植物死去,但也有一小部分的植物活了下來,為了適應新的生活環境,這些植物均有不同程度的異化。
就因為那些偶爾看到的,野地裡妖美的植物,葉明曉堅信,這是死去,也是新生。
一線光亮透射進來。
葉明曉調整了一下坐姿:儘頭要到了。
…………
城南駐營點
陳越心事重重地拿起電話,又放下,拿起電話,又放下,同樣的動作足足重複了五六遍,坐在一邊啃饅頭的伍剛看不下去了:“營長,想啥呢,看你糾結的,連飯也不吃了。”
一想到這貨在眼皮子底下放跑了葉明曉,陳越手就癢癢,他沒好氣地拿起饅頭,惡狠狠啃一口:“除了你這坑貨,還有什麼能讓我糾結的?”
他一說,伍剛就明白了:“還在想那女的?”
陳越又恨恨啃了口饅頭,沒搭理他。
伍剛有點歉疚:一開始他誤會時,陳越沒吭聲,他的確認為葉明曉跟陳越有點那什麼關係,但他又不傻,雖然陳越到後來也沒明說他一定要找到葉明曉的原因,但他又是布防,又是訓話,讓所有駐守路口的士兵都把她照片認熟記住,一副不逮到她誓不罷休的作法,他就有點明白了,恐怕他真的是想岔了。
因為陳越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如果葉明曉真是他女朋友,他最多私下拜托各位戰友注意一點,絕不會大動乾戈。
他隻好自己沒話找話:“你想也沒用啊,人跑都跑了,你還有任務,也不可能現在追過去。”
陳越包著一嘴的饅頭歎了口氣:“彆說了。”他犯愁的是,怎麼跟省裡彙報這事?我看到葉明曉了?我沒捉住人,讓她跑了?她還從我手裡“買”走了好多武器?
受處分倒是小事,想想就覺得丟人!
他陳越參軍這麼些年,出過的大大小小任務也有幾十個了,從來沒有失敗得這麼徹底過!傳出去,他這個昔日的尖刀連尖刀不得叫人笑話死了?居然被個女人涮了一遍又一遍!
他就不信了,他真的捉不住這女人!
“唉,你不多歇會兒了?”伍剛三兩口塞完饅頭,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