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曉心存的最後一點僥幸被打破,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江雨詩那張鮮血淋漓的臉從她的腦海中跳出!
對了……雨詩在那些人突襲時就沒躲過去……
嶽晉塵盯著病床上那張比床單還蒼白的麵孔,像是第一次發現一般:這個無時無刻不保持著強大冷靜,永遠理性的女人,她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會痛苦,會受傷的人。
嶽晉塵想起來,他會來看她,也是因為有網友傳言,她之前主持抗災的地區發生了襲擊事件。再加上她的信息突然被全網清除,他才懷疑,可能是她出了什麼事。
果然。
受傷了,她的家人不方便出麵,總得讓童童來看看她。不然,一個人躺在病房裡……他明白那是什麼樣的孤單。
他這樣想著,懷著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思找陳誌祥要到了她醫院的地址。
嶽晉塵是個寡言的人,也一貫享受沉默,可這沉默頭一次令他心神不安,他覺得,他該說點什麼。
“你,你彆太難過了。”話一出口,嶽晉塵便覺得這安慰太過單薄,他思索著,還能再說點什麼。
卻聽床上的女人突然道:“又是這樣,總是這樣。我好好的活著,我的朋友們,我的戰友們卻一個個地死在我麵前!”
她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那笑聲極儘嘲諷,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她在諷刺什麼。
嶽晉塵的心像被誰揪了一把。
“彆笑了。”他蒙住了她的眼睛,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如今水光湧動著,卻沒有滴下一滴眼淚。
溫熱的水漬終於順著他的手流下來。
那雙單薄的肩膀輕輕抖動著,還在哈哈笑:“真是可笑,我害怕跟他們走得太近,萬一哪一天他們不打招呼就走了,我會傷心。於是,我除了工作上的事,從來不肯讓他們進入我的生活太深。結果,他們因為我,因為我——”
“彆笑了。”嶽晉塵大聲道:“這是意外!這不關你的事!”
“這不是意外!一定是那些王八蛋乾的!”葉明曉掙紮著要起身:“這不是意外!”
嶽晉塵不得不一把按住她:“你身上還有傷,先好好歇著。有什麼事,等傷好了再說。”
葉明曉掙紮了一下,才感覺腰上疼得厲害,頓時清醒過來:對了,她之前好像哪裡中了一槍……
她還有傷,她得好好養傷,好好養傷,然後,等傷好了再說……
葉明曉重新安靜下來,順著嶽晉塵的力道躺了回去。
她的臉上還殘存著淚痕,卻望著他,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你工作也很忙?先回去,我一個人在這就可以。”
要不是自己全程目睹了她醒來時所說的話,嶽晉塵簡直懷疑這個女人一直都這樣冷靜,從來沒有失態過。
真像個無情的人。
可是,他知道,真正無情的人不會做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她這樣,隻能說明,隻是短短的幾分鐘,她已經將自己的痛苦全都裝回了心裡。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才這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生平第一次,嶽晉塵隻是單純地對葉明曉這一個人產生了好奇心。
“不用著急。”他道:“高遠正帶著童童在艾醫生那複查,就幾層樓的事。我馬上讓他帶童童下來看你。”
“不用!”葉明曉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看著嶽晉塵有些愕然的眼神,她解釋道:“童童曾經經曆過很動蕩的局麵。讓她看見我這個樣子,我怕她會勾起什麼不好的回憶,萬一——”
葉明曉這一說,嶽晉塵也回憶起來了:難怪這些天童童臉上沒什麼笑容,他原本以為她是在擔心葉明曉的傷勢,搞不好跟她以前的經曆有關……
他有點歉意:“是我考慮不周了,等檢查完了,我直接讓高遠帶童童走。”
“那多謝了。”葉明曉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謝”字可說。
病房重新安靜下來,嶽晉塵看了下表:“醫院食堂馬上開門了,我去給你打點飯。”
在葉明曉道謝之前,他作了個製止的手勢:“彆再和我道謝了,我以為,朋友之間,不用說太多謝字。”
朋友?
葉明曉一愣,出了這樣的事,他……她想問他,跟她做朋友,是有危險的,可對方並沒有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快步走出了病房。
這一次病房真正的安靜了下來。
葉明曉卻再也躺不住,隻要一閉眼,她的眼前就會不自覺地出現那些戰友,村民,還有,她出事之前在23局審訊的……
她焦慮地四下看了看,床頭櫃上放著一隻筆,還有幾張藥費單子。
葉明曉一把抓過紙筆,在紙上快速地畫起來。
“你在畫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頭頂突然響起了這樣一句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