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竺被問煩了,剛想甩給他個手機讓他自己查,但是又怕兒子摸到手機又偷著玩遊戲。
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扭頭跟岑芙說:“小妞啊,幫姑姑個忙?”
“您說。”岑芙自然願意。
“你幫我去一樓許硯談房間裡拿本英漢詞典出來,給這兔崽子查詞用。”許竺堅持要她去,輕推著岑芙的後背催促,“上樓梯右拐最裡麵那間哈。”
畢竟許竺是許硯談的姑姑,怎麼說都是家裡人,岑芙本來還想著她這個外人隨便去房間裡翻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但是看在許竺姑姑這麼堅持,她還要留在這裡輔導小弟弟,就沒有推脫,站起來往樓梯走去。
許硯談爺爺家這棟彆墅年頭也不小了,隨處的實木裝潢雖然年久,但是上等的木材經過常年的護養依舊發著漂亮的光澤,岑芙扶著光潔圓潤的實木扶手上樓,腳下踩著綿軟的地毯。
可能是因為照顧到老人和受傷傷腿的許衡叔叔,家裡的樓梯修的非常踏實,台階不高,每一階都很瓷實。
岑芙走到安靜的一樓,直接右轉走向最裡麵的房間,對其他並不多打量,保持自己的修養和禮貌。
岑芙摸到把手,蹭了一手的灰。
她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灰塵有些意外,因為就她的觀察,就算是不用的客房也會被保姆們時常打掃,根本不會出現連門把手都落灰的情況。
所以可見,許硯談根本不讓外人接近他的房間,他自己不住,彆人也不許碰。
岑芙站在門外,想到了這些,忽然就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拿詞典。
萬一讓他不高興了怎麼辦。
岑芙眸光微微波動,腦子裡浮現出早上他痞裡痞氣逗弄自己的神情。
……他會因為這個跟她生氣嗎?
會嗎?
直覺給出答案的下一刻,岑芙扭動門把手,開門進去。
進去之後,岑芙頓時被一股彌漫在空氣裡的灰塵撲麵。
她咳嗽幾聲揮揮手,環顧整個房間。
許硯談在老宅的房間比她想象中要小,裝修也不是很講究,隨著彆墅整體的木製風格走,書桌,書架,還有衣櫃床架都是歐式實木的。
書桌上的一體式電腦屏幕上也結了灰塵,桌麵整潔,幾乎沒放什麼東西。
床麵也是,灰色的床單和疊整齊的方塊被子。
到處都極簡的臥室裡,唯一厚重的地方就是書架,許硯談不算寬敞的臥室裡,竟然整整有兩排兩人高的書架,上麵密密麻麻堆滿了書籍。
岑芙在書架麵前緩慢地走著,兩排書架中間正好隔著一麵窗,棱紋窗戶將陽光折射成許多形狀,撒到書架的每個角落。
她伸出手指捋在一本本的書脊上,摸著那些帶著灰的書名,仿佛能想象到年少的許硯談坐在這裡看書的畫麵。
年少的許硯談會是什麼模樣的,這麼喜歡看書。
會不會比現在稍微乖一點?
岑芙莞爾笑笑,難以想象“乖”這個字和許硯談沾上邊會是什麼感覺。
岑芙在邊角的地方發現了厚厚的英漢詞典,她抽出詞典的時候不小心把旁邊的一本書也帶出來了。
是一本棕色皮封的《安徒生童話》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有這書。
岑芙看到書下意識就想要翻開,她蹭了蹭表麵的灰塵,隨手從中間翻開——
下一秒,岑芙的心臟驟然震顫,瞳孔放大。
包含著眾多塑造著孩童內心世界的經典童話故事的書,一頁頁,被類似於鋒利刀刃般的東西劃得稀爛。
她顫著手指,一頁頁地翻。
每一頁都被劃撕地破敗不堪,有些字都難以辨彆了。
岑芙的後脊忽然發涼,她忽然有一種直覺,隨後望向其他書籍。
她跪在地板上,隨手抽出幾本書,剩下的書幾乎全都跟法學和哲學有關。
《論犯罪與刑罰》
《人性論》
《審判》
……
岑芙手心已經出汗了,她翻開一本本書,結果一樣,每一頁都被劃地亂七八糟。
擁有者把書劃的稀巴爛,可是卻沒有任何一頁被撕掉缺失,這些書這些文字就以糜|爛的狀態,完完整整地留在封麵裡。
這些全部能反映擁有者變態又扭曲的「破壞」渴求和對「完整」的強迫症。
岑芙晃著被嚇到的眼神,看著將她包圍在中間的兩排高大書架。
這些數不清的,成百上千本法學書,哲學書……
恐怕翻開裡麵全都是破碎的。
許硯談是全部看過的。
岑芙的眼前忽然閃出一幅畫麵。
麵容還稚氣的許硯談靠著書架,安安靜靜以後,把書中所有的精粹都吸收體內,然後麵無表情地把書全都劃爛。
最後放回書架歸類珍藏。
沒人能參透他的意圖。
為什麼這麼做。
或許有原因,或許…根本沒有原因。
隨著心情,隨著壓抑的瘋狂就那麼乾了。
沒有理由,往往是最恐怖的。
岑芙哆嗦著手把書都放回書架上,抱起詞典一步追一步地逃出了臥室。
有些事但凡細想,就讓她感到渾身驚悚。
往下走的時候,岑芙看見從房間裡走出來,正和侄子鬥嘴,一腳踹在許向臻屁股上的許硯談。
望見他鋒利又淡漠的眉眼,岑芙的心墜得更深。
配合著之前爺爺跟她講的關於許硯談小時候的那件事。
岑芙壓低了唇角,摳著詞典封麵的手指泛白。
許硯談…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麼?
她瘋狂地想要知道。
……
元旦三天假期,從許硯談爺爺家回來之後,岑芙就一直窩在家裡宅家複習。
許硯談也已經一天多沒有回來,兩人沒有碰麵的機會。
景淮好像去學校忙了,今天就她一個人在家。
晚上七點多吃完飯,岑芙學累了,打算休息一會兒,正好住進來這麼久,還沒有好好享用過許硯談家這麵巨大的液晶電視屏。
她打開以後發現電視裡麵什麼軟件vip都是齊全的,岑芙挑了部還算感興趣的電影蓋上薄毯開始看。
因為她很喜歡安妮海瑟薇,所以今天挑了部略有童話色彩的輕鬆電影《公主日記2》,第一部她之前已經看過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影片放映到公主夜晚在眾多監督下逃出城堡,在皇家聯姻訂婚儀式之前和心愛的尼古拉斯跑到寧謐的湖邊徹夜暢談。
兩人手握著手在玩交換秘密的遊戲,深情對視著。
「告訴我一個願望、告訴我一個秘密」
「那不是一個意思?」
「但人人都知道你的願望,沒人知道你心裡麵想的是什麼」
「我喜歡看我愛露西的重播,有時候會做黑白的夢」
「我曾在要考試的時候裝生病」
「我害怕水母,非常害怕」
“砰。”
玄關處傳來門板被撞上的聲音。
岑芙躺在沙發上探頭去看,望見穿著黑色大衣撐著鞋櫃俯身換鞋的許硯談,眼睛煥然發亮。
許硯談眉宇間鮮少看見幾分疲憊,他換完鞋抬眸對上岑芙眼巴巴的眼神,隨口搭話:“看電影兒呢。”
“嗯,”岑芙藏在下麵的手揪著薄毯,故作平常:“你要一起麼。”
還沒等他回話,岑芙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在電影情節裡獲得了機會。
元旦那天在他房間裡看到的那些被劃爛的書太過震撼,揪得岑芙這兩天心始終是懸著的,想問他,卻無從開口,又怕冒犯,觸及到他的逆鱗。
岑芙抱住一個靠枕,因為過於認真謹慎,怕被他拒絕,太想探究他惡劣深處的秘密,連眸子裡那筆直的目的性都忘了隱藏。
她就拿著這樣清澈又直勾勾的眼神叫他:“許硯談。”
許硯談脫大衣的動作一停,回頭,“嗯?”
岑芙彎了彎唇角,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平和地邀請。
“剛才這電影裡有個情節很有趣。”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