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看著她抬起手指,任由她的指尖撫摸在自己的眉宇之間。
岑芙用自己的指腹描摹著他眉毛的走向,小聲開口,嗓音有些啞:“我沒事的…”
不要為了我,把眉頭皺成這樣。
許硯談平靜地看著她,看了很久。
最後,他收緊手,把人緊緊擁抱在懷裡,合上眼,不讓她看見自己逐漸暴露混亂複雜的眼睛。
兩人擁抱著入眠。
各為彼此的棲息地。
*
第二天岑芙就退了燒,然後她就馬不停蹄地跑去醫院照顧爸爸。
岑康發醒了以後精神狀態不錯,儘管人已經消瘦,氣色也不好,但是他看見岑芙之後,依舊揚起了往常那副和和氣氣的微笑,看見小女兒高興得笑紋沒鬆過。
爸爸越是這樣笑,越是這麼安慰她,岑芙心裡就越難受。
岑芙坐在床邊給他削蘋果,削掉的蘋果皮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漂亮又利落。
她平淡著臉專注手裡的蘋果,而後猝不及防的聽爸爸開口。
“小芙啊,爸爸有個事要跟你說。”
“我跟你媽媽…打算離婚。”
削蘋果的動作一停,岑芙握著水果刀,愣了。
她緩緩抬起視線,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您說…什麼?”
岑康發躺在病床上,被小女兒這般質問和不解的眼神看著,忽然一陣愧疚,“其實…”
話沒說完,岑頌宜踩著高跟鞋走進病房。
岑芙偏頭,看著她拿著一堆單子走過來。
岑頌宜看了一眼岑芙,直接問岑康發:“爸,我去繳費,用哪張信用卡?”
岑康發打開自己的錢包,挑了挑,抽出一張遞給她。
岑頌宜拿著信用卡剛要轉身走,突然被岑芙叫住:“你等等!”
岑頌宜回頭,壓低眉頭:“乾嘛。”
“不對,”岑芙看了看這父女倆,找到關鍵:“為什麼交費不用儲蓄卡,要信用卡,這次治療的錢明明不多,家裡又不是沒有錢。”
她這話一出,岑頌宜露出意外神色,然後看向自己的爸爸,想讓他解釋給岑芙。
病房裡安靜了。
“你媽…今天早上跟我提離婚了。”岑康發一低頭,腰背就彎了下去,蒼老的感覺驟然出來。
他維持著乾笑,像個隻知道吃虧的老好人,滿眼蒼涼:“她說…你姐姐現在演戲剛出頭,正是入圈用錢打點的時候。”
“我這病這麼治下去,耽誤她們母女。”
搽——
岑芙直接把水果刀紮進蘋果裡又快又狠,啪的拍桌子起身,指著岑頌宜,氣得雙眼通紅:“岑頌宜你們還是人嗎!!”
“你們還有心嗎!?是畜生嗎你!”
“這是你親爸!他從小到大怎麼對你的!?”
岑頌宜咬硬了牙,對她的辱罵無法忍耐,大聲反駁:“你以為我想?我要是不管爸爸我還能在這兒!”
她偏開頭緩了口氣,然後看著岑芙,煩躁地開口:“媽這陣子在外麵打牌你知道輸了多少錢?現在家裡能動的錢都讓她還債了!”
“我是要拿我片酬墊醫藥費的,是爸不讓。”
岑康發抬著無力的手,去拉小女兒的胳膊。
岑芙帶著憤恨的眼神回頭,差點嚇到了岑康發。
岑康發歎了口氣,勸著岑芙:“芙啊,離了好,我把能動的錢劃給她,讓你媽趕緊把賬還了。”
“我不給她錢,她就會拿你姐姐好不容易攢的積蓄去還…”
岑芙聽到了自己父親隱忍的哭腔,那是一個男人的絕望。
“離了好,我給她錢…我不拖累她…算是還了她當年扶持我生意的恩。”
岑頌宜聽著,忽然仰頭看天花板,胸口起伏著,忍無可忍般地合上了眼。
然後她轉身,拿著信用卡出了病房。
病房門被關上,削好的蘋果還在桌子上擺著。
刀刃紮在果子裡,果汁流了一桌麵。
“爸。”岑芙倍感無力,一腔憤怒根本發泄不出去,她不得不照顧自己爸爸的情緒,怕他身體扛不住。
她撐著床邊,醞釀很久,也隻是吐出一句,帶著悲涼的笑意:“您何必呢。”
您把何芳華視作恩人,可我隻覺得。
是她毀了您的一生。
……
岑頌宜交完錢返回住院樓,走在樓道裡,遠處就看見岑芙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經曆過之前那件事,兩人已經沒了所有姐妹親情。
她把繳費憑證放回病房就要去拍攝,就在岑頌宜的手已經扶上門把手的時候。
“岑頌宜,我以前覺得你隻是瞧不上我。”岑芙的聲音驟然響起。
她低頭坐在長椅上,說著話,抬起帶著恨意的眼睛瞪著岑頌宜。
“我現在覺得,你他媽的是人畜不如。”
難得罵了臟話。
在即將燒錢治病的父親和還有利用價值的母親之間。
她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繼續跟何芳華博富貴。
岑頌宜聽看著以前那麼懦弱膽小的岑芙,現在竟然用這樣惡狠的眼神對自己罵臟話。
她笑了,咯咯地笑了好幾聲。
她往前一步,高跟鞋的尖銳聲音在地磚上踩出。
“岑芙,我告訴你,你恨錯人了。”岑頌宜想到那些,也紅了眼睛,她伸出手指,戳著岑芙的肩膀,一下比一下重。
“要不是因為他許硯談,爸爸至於今天躺在這兒?!”
岑芙的眼角倏地怔鬆。
心跳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