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anecdote【雙更合一】(1 / 2)

蝴蝶軼事 醇白 15496 字 11個月前

Ae:15.

夜幕正酣,臨近深夜十點。

入秋的雨水來得又快又多,一場接著一場的陣雨像給這個乾燥的季節鋪灑水彩顏料,滋潤了城市的顏色。

許硯談在清吧坐了半天處理自己的事情,喝到微醺時接了個電話。

石板磚路麵的凹陷積存了一小潭雨水,夜晚漆黑的水麵倒影著酒吧外的絢爛燈光,像是誕生在陸地上的拳頭大的天空。

啪——

漆黑的馬丁靴底踩進水坑,雨水外溢,沾濕了皮革料的縫隙。

他走出酒吧,往街邊瞥了一眼,看見一輛熟悉車牌號的卡宴停在那兒。

許硯談單手捏著筆記本電腦的薄邊,不急不緩地走向那輛車。

車門被他拉開,雨水的濕氣漫進車裡。

許衡身著西裝,即便下了班領帶也是一絲不苟地扣著,他放下手裡文件抬眼,掃見許硯談夾著的筆記本電腦,對侄子說:“忙正事就不要沾酒。”

語氣溫和,提醒著。

許硯談把筆記本電腦隨手扔在後座皮椅上,探身坐進車裡,甩上車門的時候來了句:“哪樣兒也沒耽誤著,少管。”

他們叔侄之間一向是一冷一熱這麼交流的。

許衡無奈笑笑,知會司機:“走吧。”

車子平穩駛動,夾進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當中。

許衡的鏡片略過窗外的霓虹都市碎影,他把手裡這份文件遞出去,“劉總那個訂單我提前答應了。”

許硯談結果文件翻開,看了兩眼,最後落在叔叔的親筆簽名上,隻是答了句:“嗯。”

“就這樣?”許衡問。

許硯談暗自扯動嘴角,抬頭看他,假模假式地皮笑肉不笑道個謝:“謝了叔。”

“你之前跟我明確說過不會插手家裡生意,但凡沾一點邊你就給家裡的金毛當孫子。”許衡歎了口氣,有些感歎,把眼鏡摘下來的同時說:“八位數的訂單,你一句話我就給了劉總那邊。”

“硯談,你說我是不是太慣著自己侄子了?”

許硯談最煩自己叔叔這副笑臉刺人的模樣,他沒好氣地看向窗外,抬手摸了摸鼻梁,拒絕回答。

“你就算闖禍也向來是自己收尾,這次竟然跟我開了口。”

“說實話,我第一次有了幫自家孩子解決麻煩的成就感,這感覺還不錯。”

許衡語氣帶笑,語氣裡滿滿是笑話許硯談的意思:“說說吧,你和劉總那邊發生什麼了?”

許硯談懶懨懨窩在皮椅裡,兩根手指轉著自己的手機,細密眼睫稍許抬起,銳利的丹鳳眼閃動時。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岑芙那張哭得花貓似的小臉。

那麼點兒破錢,就能把她難受成那樣。

哼,出息。

許硯談停止轉動手機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一句:“沒惹誰,你就當我做慈善了。”

許衡笑而不語,點頭,然後毫不保留地一語道破:“跟女孩子有關的慈善?”

“真是稀奇。”

要說許硯談最對付不了的人,從小到大隻有自己親叔一個。

許衡的笑眼刀子次次能把許硯談噎到發窘。

這人真是越老越不招人待見。

眉尾抽了下,許硯談偏頭默默冷睨自己叔叔一眼,“先管好你自己吧,許總。”

“最近找個時間回趟家吧。”許衡說。

“上周不是回過麼,爺爺沒和您說?”許硯談回。

許衡知道侄子在晃自己,明確說:“我說你父親那兒,再怎麼說也是你父親,該回去就回去。”

許硯談眼底陰沉,態度冷漠,忽而冷笑一聲:“回去成,隻要你們不怕鬨出人命來。”

“您也知道,我們爺倆什麼相處模式。”

*

劉小姐牛奶過敏之後的第一天,岑芙下午下了課就跑去咖啡店。

她本意是想和店長解釋,撇清並非自己失責,結果到了店裡,店長直接給她下了辭退指令。

岑芙聽到解雇一字時腦子都嗡嗡作響。

“店長,我覺得我有必要跟您解釋清楚。”岑芙慌了,急切地告訴她:“當時我問過這位客人關於過敏原的問題,我明確問過,但是她沒有聽我說話,讓我快點結賬。”

“我真的問過了,不信……”岑芙望向店裡掛在收銀台後的攝像頭,抬手指著攝像頭,呼吸略促:“您查監控!監控有錄像!能證明我真的問了。”

“我知道就算我問了,這杯咖啡還是我做的。”

“但我已經和劉小姐的家人協商過了我賠了醫藥費……”

岑芙還沒說完,店長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話斷在唇邊,整個人卸了力一般肩膀耷拉下去,眼裡的光暗了。

“我知道你問了,但你有沒有責任已經無所謂了。”店長湊近,也是無可奈何,告訴她:“我告訴你吧,這一片底商都是劉小姐家的,本來今年的地租就已經得了他家的優待。”

“你懂嗎小岑,我真留不了你了。”

……

咖啡店外的街邊,岑芙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垂頭失語。

打在柏油路上的天色見沉。

似乎又要下雨了,在這個傍晚。

灰靄色的雲成團籠罩住餘暉的光,灰色吞噬了天際所有的色彩。

整個世界猶如被一片棉絮籠罩,好似馬上就要窒息了。

裙子到小腿,露在空氣中的腿部肌膚感受著雲起的風,涼颼颼的。

一顆心已經麻木,或許是還沉浸在急切後落空一切希望的餘韻中。

岑芙眨了眨乾澀的眼,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苦難和棘手的困難排著隊往她臉上攻擊,接踵而來,剛剛成年試足獨立的岑芙,第一次感覺到了難。

好似擠在地鐵上,被一個人推到後還沒完全站起來就又被下一個人踩著後背壓倒。

她不喜歡嫉妒彆人的感覺,可是往往這個時候,岑芙想起了星途坦蕩,坐擁一切臻品的岑頌宜,想到有家人寵愛做事隻顧自己開心的纖纖。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受這些委屈。

為什麼非要是她呢。

她為什麼不能是幸福的那個呢?

鼻頭恍然酸澀,不等前奏,岑芙雙眼視線被一片朦朧襲來。

嗓子眼也酸苦透了。

這時。

一雙黑靴子出現在自己眼前。

“嘖,瞧瞧。”冷厲又含著揶揄的嗓音撕破綿絮傷人的風,劃開一道口子鑽進她耳朵裡。

岑芙抬頭,長熟的眼淚成珠子順著重力滾出來,臉頰頓時一道溫熱。

模糊後清晰的視線裡,許硯談就站在自己麵前。

他翹著眼尾,又那副事不關己笑話人的神態,嗓音卻莫名的低和,攜著點兒氣音:“又哭。”

“你……”岑芙見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又明白了什麼,含著哭腔問他:“你早知道就算我沒有責任也跑不了要為他女兒的失誤背鍋,更知道我會丟工作,因為這店都是她家的。”

“所以做不做證都沒用,對不對。”

像河畔被源源不絕的河水衝刷的圓潤卵石,渾潤的,不堪一擊卻又倔紮在那兒的。

又像受傷的小狐狸,自以為事事周到,卻被他人的槍杆子傷得毫無招架。

月亮的甘露墜落人間,攜帶著海神忒提絲的祈願,滴落到大溪地鹽湖的黑蝶貝中。

曆經磨礪,誕生出被譽為母貝最傷痛的淚水的黑珍珠——正如此刻岑芙沾著水的黑圓眼瞳。

水滴狀的黑珍珠落入他眸底那潭深墨中,漣漪後融為一體。

許硯談俯身,雙手撐著膝蓋,與她平視。

岑芙一點點收低下頜,在墜進他沉靜的目光那刻止了眼淚。

“我說了。”許硯談用一種最客觀理智的口吻再次告訴她:“賠錢,離職,是你能承受的最好的後果。”

“你既不想讓家裡人知道,那就不能任由她把事鬨大了。”

“岑芙,如果你想繼續偷摸兼職攢錢。清白?骨氣?”許硯談哧笑一聲,聲笑眼未笑,“你要不了。”

他話說得不好聽,可是句句在理。

這就是岑芙難以接受的現實,她無法兼顧這兩者,可又覺得憋屈不甘。

她想,這也許就是社會現實殘酷的一隅。

沒有家人依靠的她,如履薄冰的她,隻能接受。

“拿著工資再找一份彆的兼職不得了,至於又哭。”許硯談直起身,掃了一眼她臉蛋上還沒完全乾涸的淚痕。

一說起這個,岑芙頭垂的更低了,聲音委委屈屈的:“沒拿到錢……”

他倏爾偏頭,“你說什麼?”

“一開始約定的是兩個月試用期,第三個月把錢一起結算。”岑芙告訴他,揪著裙子,攪動,“店長說我是因為失責被辭退,試用期沒過,錢…沒給我發。”

許硯談聽了聽,半晌,毫不掩飾諷刺地輕笑一聲。

“岑芙,我說你。”

岑芙抬頭,不解地迎上他這不太友善的目光。

“真不算聰明。”說罷,許硯談握住她手臂把人拽起來,拉著往咖啡店方向去。

岑芙對那家店已經有抵觸,頻頻掙紮:“你乾嘛呀…”

他力氣大,最後她還是被帶著進了店。

許硯談一進店,直接對在裡麵忙活的店員說,目光犀利:“讓你們老板出來。”

店員看了看他,又看見岑芙,想了想還是進了休息室去叫人。

……

三人站在店裡對峙。

店長不知道岑芙回來乾什麼,看許硯談這人來者不善氣勢洶洶,掛著笑臉問:“有事嗎您。”

“把她的工資付了,另帶賠付未簽訂勞務合同的雙倍工資。”許硯談一句廢話不說,直達目的。

店長愣了下,慌張的神情一閃而過,乾笑兩聲,繼續之前的說辭:“是這樣的,岑芙屬於在試用期間沒有遵守員工守則,造成了損害消費者人身安全的失責行為,這樣的辭退處理,按理說是不屬於通過試用期的行為,所以工資……”

“按理說?”許硯談直接打斷她的話,眸色冷得嚇人,抓住詞尖諷刺對方,“你按哪兒的理啊?”

他環顧這家咖啡店,語氣含笑:“合著這麼小一家咖啡店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法外之地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