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21.
晴朗的下午,陽光穿過剩半的樹葉篩到地麵上畫出光斑。
落葉撒了一地,圍著樹坑的位置堆疊。
路過的學生踩在枯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纖纖背著單肩包不管不顧地從外麵飛奔進公共教學樓,中途差點撞上幾個打鬨的男學生。
正好趕上下課的時間,一樓靠近電梯間和大門的地方人群擁擠,纖纖穿梭在人流中,嗓門洪亮:“不好意思借過!”
她繞過密密麻麻的人,鑽進一樓的咖啡自習間,可算是透了口氣。
纖纖眼睛掃了一圈,最終定在紮在遠處一小圓桌的四五個同學。
電腦和一些紙張擺在桌麵上。
岑芙坐在他們邊上,正在認真聽同學說話。
岑芙最近正在和同學,以及上屆的師哥師姐們忙一個和崇京市青年團合作的普法視頻活動。
“靜園前麵那花壇多合適啊,趁著這會兒還有花開著。”一個學姐保持己見。
另一個學長還是不同意:“哎喲大姐,你看看老師說的,拍攝地點必須選能突出崇大的,你這破花壇哪個學校沒有啊。”
岑芙和其他幾個大一的同學哪敢說話,默默翻著資料聽他們辯論。
“岑——芙——”纖纖站在遠處小聲叫她。
她手裡還拿著紙,聞聲抬頭找了一圈,最後和纖纖對上視線。
纖纖表情顯得有些急切,衝她招了招手。
岑芙看著學姐學長這邊暫時是討論不出什麼結果,悄悄放下東西趁彆人不注意地時候溜開。
“怎麼啦。”她走過去,被纖纖拉著手帶出了自習間,一臉茫然。
自習間的外麵,靠近電梯,有一片挨著落地窗的小空地,立著很多自動售貨機。
纖纖把她帶出來,轉身十分驚訝的跟她說:“餘強完蛋了你知道不。”
自從上次商場以後,岑芙就抽空挑三揀四的把餘強的事跟她說了,纖纖人脈網又廣,所以這陣子一直在幫岑芙打聽盯著餘強。
纖纖話一出,岑芙的心頓了頓。
自從那天和許硯談分開以後,最近沒有任何消息,風平浪靜的每一天都讓岑芙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想他當時在湘菜小館跟她說的那幾句話。
“他…怎麼了。”岑芙翕動嘴唇,問。
“我還要問你呢,你不知道?”纖纖湊近她,“他好像惹了許硯談。”
原本滯停的心跳在聽到那個人名後陡然起伏。
岑芙頻眨了幾下眼。
“許硯談帶人跟他打了一架,有人見著他臉上都掛彩了。不過聽說餘強半條命都差點沒了。”纖纖語氣誇張,“這兩個人壓根聯係不到一起呀,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因為你。”
她追問:“許硯談知道你和餘強的事嗎?”
【彆哭,把飯吃飽了。】
【踏實睡一覺。】
【然後等著。】
那天晚上許硯談的話此刻回蕩在岑芙耳畔,她扶著落地窗前的空心欄杆,眼神有些發空。
……他被打傷了?
岑芙沒有回答,緩慢搖頭的動作不知是在否認什麼。
“這還沒完呢,後麵的事兒更詭異。”纖纖繼續說自己打聽到的:“架是昨天晚上打的,人是今天上午被抓的。”
岑芙瞬間抬頭,聲音都高了:“誰被抓了!?”
纖纖無奈,瞧見她這副擔心的模樣,趕緊解釋:“放心,是餘強被抓了。”
“你說巧不巧,他昨晚上被打,在醫院躺著根本沒法跑。”
“聽說是因為組織賭博,開地下賭場,涉事金額不小呢。”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餘強在彆的城市偷偷做這事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這一下子就被告發了而且證據確鑿。”
“你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想。”纖纖看著岑芙,鮮少露出了皺眉的表情:“不覺得有點後背發涼了嗎?”
這確實有些細思極恐,可岑芙是多少了解許硯談的人。
這兩件事撞得這麼湊巧,一看就是他的手筆。
太有許硯談的做事風格。
用最【正義】的方式,解決掉惹到他的人,達到略顯【邪私】的目的。
可是……
如果真的是為她解決餘強。
岑芙下壓眉頭,開始不懂了。
許硯談隻要去揭發餘強的犯罪事實就足夠,完全沒必要親手去打那個架。
他明明是那種做事不臟自己手的人。
餘強被警察控製,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危險。
可岑芙聽完卻一點也不輕鬆,心像是被什麼壓著一樣。
反反複複的。
隻有他被打傷這一個訊息在叫囂。
*
晚上。
香草和橡木香氣交織纏綿,琥珀色的輕泥煤味威士忌在剔透的矮杯裡搖晃。
酒液浸潤了他形狀好看的下唇,一口清冽甘味順著喉嚨直下。
許硯談淡抿了口酒,突出的喉結微微滾動。
毫秒之後,威士忌尾調的醇厚撲來,在味蕾中編織出一種奇異的平衡。
酒吧私人包間裡,他所坐的開放式吧台正對麵鋪著一塊投影儀幕布。
正在播放頗有年代感的電影。
他垂著眸子在看,細密的眼睫遮了近半情緒。
胖猴坐在他旁邊,湊近打量著他側臉上這一塊擦傷嘖嘖出聲,“瞧瞧,瞧瞧。”
許硯談偏眼,無聲瞥他。
“哥們兒,我可有年頭沒看見過你揍人了。”胖猴賊笑,逮著個機會就可勁嘲諷:“不知道的以為你金盆洗手了呢。”
“不該啊,他又沒什麼能耐,你這傷受得邪門。”
雖然他昨晚也在場,不過他和許硯談向來如此,兄弟之間說要揍誰那就是不問理由得跟著上,有什麼打完再說。
“你啥情況,那人怎麼你了。”胖猴想起餘強那小嘍囉,突然想起那天他護在身後的女孩,把岑芙那張眼熟的臉在腦子裡對了對身份。
胖猴一拍腦子,直接臥槽出聲,“大哥!你他媽不會吧……”
許硯談被他這一嗓子吵到耳根,手指撫摸著琉璃杯壁的動作不耐停住,輕飄飄甩了句:“狗叫什麼。”
“畜生啊許硯談。”胖猴指著他,想起許硯談扛著人家妹妹跑的場景,“那不是頌宜美女的妹妹嗎!!你丫這麼貪婪啊!”
“姐妹倆你都……”話沒說完,胖猴的嘴被許硯談偏頭過來這一記眼刀封住了。
許硯談衝門口的方向歪了歪頭,漫不經心道:“再說屁話就給我滾外麵兒去。”
胖猴傻眼了,癱坐在椅子上,“你什麼時候看上的…不對啊,明明姐姐更漂亮啊…你什麼眼光啊。”
許硯談自喉嚨輕哼一聲,用濃稠的眼神玩弄著杯子裡剩下的清澈酒液,笑而不語。
電影中雨幕裡的男女主正在深情對望,訴說著彼此的情意。
許硯談擺著毫無情緒的臉,剩下那一口醺香遲遲沒喝,斂著視線出神,沉吟不語。
暗光照在他輪廓立體的側臉上。
在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呈暗紅色的擦傷略顯突兀,可這一抹意外之筆卻成了他身骨野性的釋放口。
宛如一個為視己之物撕鬥搏殺的狼獸。
一陣無源的風過。
許硯談突然掀眸,看向包間的門板。
玻璃透板那兒,一抹倩影閃去。
……
包間的門被從裡麵推開,走廊前後空無一人,偶爾出現服務生匆忙走過的影子。
許硯談低頭,視線定在門把手上掛著的塑料小袋。
他拎起那袋子,隔著透明的塑料袋,瞧見裡麵的東西。
碘伏,棉簽,創口貼,紗布…
全是處理外傷常用的藥品。
格格不入的是袋子裡的那包糖。
胖猴灌了口啤酒,歪頭看向杵在門口遲遲沒有回來的許硯談。
他高高瘦瘦低著頭站在門口,背影挺括,單手捏著那一包藥,另一手拿出了手機像是在打字。
不知是不是燈光錯覺,胖猴好像看見他笑了。
很短暫的一笑,與平時憋壞勁兒的那種笑不太一樣。
眉尾和眼梢皆是平順的,連唇角的弧度都很淡,可就是能散發出一股愉悅的笑意。
胖猴驚愕得差點酒杯沒端穩,也正是這一幕,讓他回想到昨晚上——
他太久沒見過許硯談那麼發瘋似的打架了。
餘強身邊的朋友都被他們撂倒,而許硯談卻有意不讓任何人摻和他和餘強。
餘強不知道第幾次被許硯談踹倒在地,外套在地上摩擦好似快撕破了,“呃——”他猛地咳嗽,臉上每一塊好地方,又青又紫。
肋骨也疼得好像斷了似的。
他倒在地上粗喘,嘴角淌血,怒瞪著許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