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祭祀的當日豔陽高照,雖說才六月,白日裡卻熱得很,直到快入傍晚才漸漸透出一絲微微的涼意。
顧渺已經換上了正式的跳祭祀之舞的衣裳,坐在步輦上裡被抬上長夜山。長夜山離皇宮並不算遠,隻是山路略微有點長罷了,不過本就是座小山,即便是山路長也沒長到哪裡去。
他低著頭,一身輕薄的紅紗衣隨著風飄蕩著。今日被司舞長強迫帶上了紅色的麵紗,麵紗外邊還掛著幾條珍珠鏈子。
作為祭品,他在獻祭前不應該被其他人看到。而且提前三日東宮主殿就被封禁,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這三日裡他必須日日焚香沐浴,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麵顯示出來。
一路上南梁的百姓都在路上目送著顧渺。他卻像是沒看到一般,完全無視了站在兩旁的百姓們。
上一世他不願意獻祭,無數的百姓出來抗議,說他身為太子,就應該有為天下蒼生,為百姓子民犧牲的準備。
這些虛偽的人,隻要不觸犯他們自己的利益,對任何的犧牲都盲目歌頌,而忘記犧牲之人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是要讓他們付出,便會對此深痛惡絕,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嘴臉。
顧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抬頭便看到祭祀台離他越來越近。
祭祀台位於長夜山的半山腰附近,周圍種著成片的合歡樹。樹林後是一座奢華的宮殿,傳說中惡龍被封印在宮殿之中,如果不獻上祭品,惡龍便會衝破封印,為禍人間。
可是除了國師卻沒人見過傳說中的惡龍。
此時國師就站在祭祀隊伍的最前邊,充當與神龍溝通的使者。今日他穿著最為華貴的祭祀禮服,手持禮器,意氣風發,仿佛有什麼事情得償所願。
顧渺不明白國師的心思,也不想明白。
很快祭祀隊伍來到了祭祀台下的台階上。由主管祭祀之事的司禮開路,步輦隨著司禮的命令落到地上。
司禮的隊伍緩緩下跪,對著祭祀台以及祭祀台後邊的宮殿行跪拜之禮。整個祭祀隊伍在司禮的指揮下排列成一個蛇形的陣法,再按照特定的禮儀進行祭祀之前的禮儀。
國師則是緩緩登上祭祀台,右手舉著禮器做出讓人看不懂的動作來。
作為祭品的顧渺緩緩地走上祭台,按照之前說好的步驟踩上祭祀台上最高的台階。
祭祀台最高的一層呈圓形,整個地麵都被一層處理過人皮包裹著,下邊略微有些空,踩上去柔軟又堅韌,還會發出鼓一樣的悶響。
等顧渺走到最後一個台階上,國師的動作已經完成。
“請太子殿下完成祭祀之舞——”
司禮尖尖的聲音讓人耳朵都難受起來,顧渺站在最後的台階上,他略微猶豫了一下,脫下鞋子,赤腳登上祭祀台,踩在了擁有奇怪觸感的人皮上。
祭祀台的觸感非常不好,上邊鋪著的確實是人皮,上一世他跳舞的時候便能感覺到。
他抬起頭來,祭祀台對麵的遠處是一座觀賞台,此時他的父母,他的弟弟,還有朝中受倚重的大臣,都在此處望著他。
這種羞恥的感覺讓他臉頰緋紅,但是他還是忍住了。既然上一世從這裡結束,這一次……不如從這裡開始。
他曾經死在這座祭祀台上,今日他要在這座祭祀台上……做個了斷。
顧渺深吸一口氣,悄悄握緊了手,然後在飄渺的絲竹聲中開始了祭祀之舞。
紅色的紗衣輕飄飄的,被傍晚的風溫柔的吹起,在半空中緩緩飄蕩著,宛若下凡的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