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幼清歎氣搖頭:“什麼美談不美談,我倒希望這樣的美談永遠沒有,大家都能吃飽穿暖,不用靠施粥度日才好。”
“會的,”周媽媽握了握她的手,“等戰事結束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像從前一樣了。”
姚幼清嗯了一聲,這件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回去後她叫來前院那些管事,跟他們仔細商議起施粥的事宜,除了粥棚之外還決定在城中比較空曠的地方建幾處臨時的暖棚。
“這些暖棚不用太精致,但一定要暖和,能讓流民平安過冬就好,至於人手……”
她想了想,說道:“不要去招民夫了,就從流民裡麵選,讓他們自己建暖棚。”
管事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姚幼清解釋道:“以前我曾聽爹爹和哥哥們提起過,說曾經有地方因為施粥反而鬨出了亂子,有些流民白吃白喝還惹是生非,鬨得當地百姓不滿,頻頻發生衝突。”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找些事做,除了那些老弱婦孺確實使不上力的,其他人按照出了多少力來領粥,沒出力的就不給粥,這樣誰都說不出話來。”
“而且暖棚是他們自己建的,將來也不會因為對這裡不滿意那裡不滿意而生出口舌之爭。”
“暖棚建好了再安排一些彆的事讓他們做工,做什麼自己選,工錢按天結就是了,這樣當地百姓也不會覺得他們白占了便宜,心生不滿。”
說完怕還有什麼沒想到的,又問幾個管事可還有其它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些最容易引起事端的基本都已經被她想到了,管事們沒再說旁的,隻商量了一些細節,便將諸多事宜安排下去了。
…………………………
街頭,姚幼清的馬車離去之後,啞巴流浪漢將點心盒子打開,看著裡麵的點心出了回神才拿起一塊放到了嘴裡。
這一塊還沒吃完,旁邊便不知從哪裡湧出兩個高瘦的流民,一把將他膝頭的點心盒子奪了過去,還啐了一口。
一塊濃痰啐到啞巴頭頂,黏在他糟亂的頭發上,那流民抱著搶去的點心盒子嘿嘿一笑。
“又聾又啞的,吃這麼好做什麼?早日死了省幾口糧!”
說著抓起一塊點心塞到了自己嘴裡,又給自己的同伴分了一塊。
他那同伴囫圇的將點心吞了,又伸手去扯啞巴身上嶄新的毯子。
啞巴卻沒像剛才任他們拿走點心那樣把毯子拿走。
那人扯了一下沒扯過來,再扯一下還是沒能拿到自己手中,嗨呀一聲。
“你勁還挺大啊?”
說著一腳踹了過去。
啞巴被他踹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手中毯子也隨之被拽了出去,沒能保住。
那人搶去毯子之後嗤笑一聲,將他身邊原本那塊滿是漏洞的破毯子又用腳勾了過來,彎腰扯住一角往啞巴頭上一蓋。
“你還是用這個!”
說完與同伴揚長而去。
啞巴躺在地上半晌沒動,也沒將那塊又臟又臭的破毯子拿開。
沒人看到毯子下他雙眼晶亮,不似平日渾濁暗淡無光,此刻那布滿疤痕的臉上神情陰鷙,甚是可怖。
他垂在地上的手緊了緊,許久後才艱難地坐了起來,將頭上毯子緩緩扯下,又像之前那般蜷在牆角縮成一團,任誰都能欺辱的樣子。
隻是他蜷起時狀若不經意的將剛剛抓過毯子的那隻手放在膝頭,靠近鼻尖聞了聞。
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餘香,來自那毯子的主人,有些熟悉的清淺香味。
……………………
啞巴在牆角坐了許久,直到夜幕漸沉,天色徹底黑了下來,才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平日落腳的地方躺下歇息。
這地方有不少流民,但最暖和的地方早已被彆人占了,他隻能去那冷風一個勁往裡灌的風口。
另有一個跟他差不多的人已經蹲在了這,兩人似乎熟悉了,那人見他過來還讓了讓,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低聲問道:“公子,我餓了一天了,你有沒有什麼吃的啊?”
連城躺在地上:“吃個屁,我還餓著呢。”
剛說完,就聽噗的一聲,一陣臭氣迎麵撲來。
他此刻正在風口,那人為了給他擋上點風又蹲在他前麵,可想而知這臭氣幾乎是從鼻子直接灌了進去。
連城蹭的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臉色鐵青,要不是記得自己現在“又聾又啞”,就要破口大罵了。
那下人縮了縮脖子:“我……我今天有點鬨肚子,沒忍住。”
連城咬牙瞪著他,半晌才把怒意強壓下去,躺回去道:“去給我宰兩個人,順便帶點吃的回來。”
下人誒了一聲,扶著牆慢悠悠站了起來,跛著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