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名(新增2000)(1 / 2)

細腰 左耳聽禪 10572 字 10個月前

馬車停下,姚幼清帶著周媽媽和瓊玉準備回內院,帶回來的那個啞巴則安排在前院,讓人隨便給他找個住處。

府裡多了個人也無非是多出張嘴而已,管事並不在意,點頭應下之後問了一句:“不知這人可有姓名?我們該如何稱呼他?”

外麵的人都把這啞巴喚做阿醜,姚幼清不喜歡這個名字,略微思索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喃喃道:“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注1】……就叫他阿樹。”

管事應諾,將啞巴帶了下去,自給他安排了住處,因他身上又臟又臭還讓人打了水來給他洗澡。

但這啞巴卻不知為何忽然又跑了出去,蹲在姚幼清剛才離開的二門前一動不動。

下人比劃著勸了半天要將他帶回去,他不肯,見有人來拉他,還死死扒住了垂花門不撒手,口中嗚嚕嗚嚕含混不清地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座宅子不大,裡麵的人聽見了,將這事告訴了姚幼清,沒一會姚幼清便自己走了出來,問道:“怎麼了?”

下人將這啞巴不肯進屋洗澡的事說了,姚幼清眉頭微蹙,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正不解時見啞巴忽然又蹲了下去,咬破手指在地上畫著什麼。

他畫了幾筆,姚幼清隱約看出什麼,驚訝道:“你會寫字?”

說著忙對身邊的人道:“去拿紙筆來,彆讓他在地上寫了。”

這裡寫字說話都不方便,姚幼清讓人將他帶到了花園的暖閣,這才將紙筆遞給了他。

連城將剛剛在地上沒寫完的兩個字重新寫了一遍:多謝。

姚幼清笑了笑,拿起另一支筆寫道:舉手之勞。

之後又問:你姓甚名誰?家在何方?族中可還有親眷?我讓人護送你回去。

連城搖頭,回:戰事忽起,舉家遭難,唯我獨活,落於賊手,後因……

他寫到這頓了頓,似乎難以下筆,片刻後才再次提筆蘸墨:因不堪受辱,自毀容貌,流落至倉城,幸得夫人垂簾,將我帶到此處。但……某寧可流落街頭,也實在不想單獨與幾個男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萬望王妃體諒,讓我回到城中暖棚。那裡人多,即便白日我不便住在裡麵,晚上有個落腳之處也是好的。

姚幼清從他字裡行間仿佛親眼看到了一個家族的沒落,以及族中有學識的子嗣驟然遭逢大難,流落在外的場景。

尤其是不堪受辱,自毀容貌幾個字所流露出的苦痛。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楚嬿,眉頭擰的更緊。

“我先前認識一個人,跟你的經曆類似,她……她很好,隻可惜……”

說到一半才想起這人是聽不見的,搖頭失笑,又覺得自己沒必要提起。

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就算有類似的經曆,也沒什麼可說道的。

這樣殘酷的經曆不值得回味。

於是她再次提筆,道:沒關係,你若不喜歡與人同住,我讓人單獨給你找一間屋子就是了。這宅子雖然不大,但空屋總還有幾間的。

連城看著她再次推回自己麵前的紙,半晌無語。

這不是有沒有空屋的問題,他真的想回暖棚去啊!

可惜眼下他找不到任何彆的借口,隻能咬牙回了幾個字:那就多謝夫人了。

姚幼清笑著回:不客氣。

回完又問他剛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姓甚名誰?我該讓人怎麼稱呼你?

連城在易容改扮前就已經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穩妥的身份,即便寫出來讓人去查也絕不會查到什麼。

但鬼使神差的,他看到這行字後並未用那個名字,而是寫道:過往姓名,不必再提,如今既已入了夫人府上,還請夫人賜名。

姚幼清隻當他是不願再想起過往,點了點頭道:那就叫你阿樹可好?

連城:好。

重新安排了房間之後,連城住到了一個單間裡。

屋子不大,但好在不必跟其他人擠在一起,那麼跟旁人碰麵的機會也就少些,被發現的可能也就更小。

更重要的是……不用擔心有人夜半三更偷偷來揭他臉上的傷疤。

這疤痕是成宇用牛膠等物幫他熬製粘上的,雖然做的以假亂真,但畢竟還是假的,隔幾天就要重新粘一回,不然沒準什麼時候就掉了。

他還得想辦法什麼時候再從這找些備用的東西來,不然遲早要完。

連城坐在浴桶裡歎了口氣,雖然無奈卻又感到幾分舒適。

好些日子沒洗澡了,如今總算能好好泡一泡,這若不是魏泓府上,是他自己的府邸就好了……

他閉著眼讓自己暫時忘記這困局,享受此刻的悠閒,昏昏沉沉間卻無意想到姚幼清給他賜名時說的那句話。

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

這位秦王妃……對朝中那位亦是不滿了啊,不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想到這句話,還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

阿樹。

連城笑了笑,又往浴桶裡沉了沉,嘴唇貼著水麵無聲念道:“阿樹……”

…………………………

魏泓在邊關聽說了姚幼清開設粥棚的事,寫信回來將她誇獎一番,感謝她為自己分憂,讓後方安頓。

姚幼清收到信時正在粥棚的屏風後與宋氏說話,下人把信遞來之後她迫不及待地便打開看了一遍,看完卻是歎了口氣,神色並不見如何高興。

宋氏在旁問道:“怎麼了?是邊關戰事又有什麼變化嗎?”

姚幼清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說。”

宋氏了然,也不知如何安慰,隻能笑道:“沒說應該就是沒什麼事,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伯母,”姚幼清道,“王爺向來報喜不報憂,倘若真的沒什麼事,他一定早早就告訴我了讓我放心,他若沒說……那就證明形勢不好,他不願讓我憂心才不提。”

所以滿紙都是誇她開設了粥棚,卻絕口不提與戰事有關的事。

宋氏其實多少也猜到一些,因為李鬥近來的信也是這樣的。

但他們又不能親赴前線打仗,除了在這裡憂心,還能怎樣呢?隻能自己安慰安慰自己罷了。

連城因為能寫會算,被姚幼清帶來這裡幫忙檢查謄錄一些賬目,此刻就坐在另一頭的一張桌子前,埋首寫著什麼。

他身旁是一個打雜的下人,是他自己留在倉城的人見他竟然來粥棚幫忙,費儘周折好不容易才想辦法安插進來的。

那人一邊研墨一邊低聲道:“公子,你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彆回去了唄?”

他們已經知道連城被帶去魏泓府上純粹是個意外,並不是他自己想去的。

既然不是自己想去,如今又有機會出來,那就偷偷溜走豈不正好?

連城沒有抬頭,手上始終在忙個不停,嘴唇卻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當我不想?那王妃心善得很,怕我又聾又啞不方便,時時刻刻讓人盯著我,我稍微走遠兩步就立刻有人跟上來,往哪跑?”

這都幾天了?他倒是想跑呢,問題是也得跑得掉才行啊。

“那現在怎麼辦啊?萬一王爺什麼時候回來了,他跟您那麼熟……認出您怎麼辦?”

連城也在頭疼這個,皺眉道:“他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回來,而且……應該認不出來?你們當初不都沒認出我嗎?”

下人扯了扯嘴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要是……”

“行了,”連城打斷,“想不出法子就彆在這廢話,當我多愛在那待著似的。”

說著揮手將這人趕走,不讓他再靠近。

他脾氣古怪,不喜旁人靠近,這幾天已經接連趕走好幾個人了,大家也沒覺得奇怪,隻隨便看了這邊一眼就沒再理會了。

連城悶頭繼續謄錄那些平日裡根本不用他過目的簡單賬目,心煩的不行,偏偏這個時候旁邊還傳來一陣狗叫。

姚幼清把小可愛帶了出來,這隻狗之前見過連城,也不知是認出來的還是怎的,在院子裡的時候見到他就會衝他叫,出來了還衝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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