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都知道陶睿做了兩大車東西去鎮上賣, 為此還請了幾個人幫工,都在看著他家的情況呢,見他回來竟然是空車, 所有人都震驚了,紛紛上門詢問,是不是真的把貨全賣光了。
照他們看, 那肉包子再好吃, 五毛一個也是搶錢啊!
可事實就是賣光了,陶睿麵對大夥的驚疑,笑著解釋道:“啥玩意都是賣個獨特,咱家東西跟彆人不一樣,比彆人好, 可不就有人買嗎?不過這也就是嘗新鮮,有錢的也不會天天來買著吃, 往後這小生意平穩下來, 能賣現在的一半就差不多了。像今天這種大促銷更是不可能經常有, 不然就不新鮮了。”
“就算一半你也賺不少吧?陶睿你出息了啊!”
陶睿搞笑地拱拱手道:“這要多感謝大夥兒多年來的照顧啊, 大家都知道我以前遊手好閒的, 好懸沒長歪, 多虧大家看見我願意提點兩句。誰對我好啊,我心裡都記著呢。要是以後我真能賺著,找人幫忙肯定找咱村裡的,有錢大家一起賺。”
這話可說到大家心坎裡了,他們圍上來是為啥,不就是為了沾沾光嗎?家家戶戶都缺衣少食的, 有機會過好日子,誰願意摳摳搜搜的呢?現在陶睿出息了, 能照顧他們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眾人頓時好話一大堆,每個人臉上都笑嗬嗬的。
陶睿抓著這個好時機說了蓋房子的事,對大夥兒道:“大家也知道我,出生就身體不好,稍微吃點苦就病怏怏的。這也不是我好享樂,思想不正確,實在是身體情況特殊。
我得有個寬敞通風好的房子,我爸媽往後年紀大了肯定也要環境稍微好點來養老,所以這次賺到錢,我想乾脆就蓋個大房子。正好把錢花了,省得被我敗光。”
一個“敗光”把所有人都逗笑了,也讓大家覺得陶睿雖會賺錢,卻還是那個有缺點很嬌氣的小夥子,瞬間沒了距離感。
有人好奇道:“那你家這房子咋辦?”
陶睿往四周看了一圈,視線從隔壁的陶福臉上一掃而過,笑道:“我家這小院吧,是有點小,住房也就兩間,但正適合人口少的人家。我蓋房子肯定要花很多錢,所以這個就賣了,誰想要趕緊找我爸媽商量,要是手頭沒錢呢,能搞來磚瓦水泥或者家具也行,這些都好說,隻要價值對得上就成。”
這條件就優惠了,有那家裡有關係能低價弄到材料的,拿材料換房子絕對賺了。雖說這年代房子不值錢,但也不是誰都能隨便起個房子。
陶家這房子挺好的,聽這意思裡頭的家具啥的都不要的,如果剛好有買房需求,買這個就太劃算了。
之後陶睿去休息,他們就圍著陶國棟和吳秀芬說話,問房子的事,也問鎮上的事。
二老雖然也辛苦了,但他們一點都不覺得累,這會兒還興奮著呢,跟鄉親們說起話來就跟講故事似的,高興得很。
肖麗珍端著水杯站在灶房門口,看了一會兒,臉色難看地進了屋,把門窗關緊,可就是怎麼都阻隔不了隔壁熱鬨的聲音。
那邊很喜慶,可與他們無關。
肖麗珍沒好氣地說:“你家老三也太缺德了,他那邊跟咱家是一個院子,他要搬走不先跟咱們說,還要把房子賣了。以前咱們和老太太住一個院子好歹是自家人,放心,以後誰知道哪個要搬來?這算咋回事?咱家媛媛的屋還和那邊的屋緊挨著呢,多危險啊!”
陶福接過水杯灌了好幾口,琢磨道:“回頭我去跟老頭老太太說,要是把房子讓給咱們,咱家就有一整個院子了,寬敞,以後再生了兒子也有他自己的屋子。”
肖麗珍捂著肚子皺眉坐下,“我也不知道懷了沒,這些天見天的上工,累死了,總覺得隱約有點肚子疼。”
陶福聞言緊張起來,立即道:“那你歇著吧,農忙也就剩半個月了,叫媛媛跟我上工,可彆傷著孩子。”
肖麗珍點點頭,神色鬆緩了些,“你抓緊去那邊說啊,看他們熱鬨的指不定哪天就把房子賣了,到時候咱再想買就來不及了。”
“放心,我不會讓咱兒子沒地兒住的。”陶福看了眼肖麗珍的肚子,笑起來,對這個很有信心。
雖然陶鑫已經生了兒子,但一年不回來兩次,二老看著也是不疼愛。他是長子,如果他生了兒子那就是嫡孫,在二老眼皮子底下長大還能不受寵?陶睿那邊掙著錢又咋樣?二老有的,往後該給孫子的就得給。
他們兩個在屋裡說話,沒注意到女兒就站在門口。陶媛媛臉色很不好看地跑回了自己房間,看看房間四周,本來一直覺得擁有一間單獨的房間很開心,很有優越感,這時卻覺得房間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她媽肚子裡還不知道有沒有孩子,他們倆就為孩子謀劃上了,在他們心裡,男孩和女孩差彆可真是太大了。那個孩子還沒出生,她就已經討厭他了。
她也算看明白了,想要啥都得自己爭,自己搶,否則到最後靠這對偏心的父母,啥都撈不到。
陶家蓋房就定在十月底,十月中旬農忙就結束了,大家休息幾天養養精神,正好有力氣幫忙蓋房子。陶睿還說了,為了蓋快點,早些入住,到時候會多請些人,工錢不算高,但管他們兩頓飯。
農閒的時候大家本來就吃兩頓飯,有人家窮的隻吃一頓飯就夠了,陶睿管飯就是很大的利益了。而且陶睿還保證讓他們吃飽,那不就是占便宜的事嗎?
正好農忙大家夥兒都掉秤了,幫著陶睿蓋房子,說不定還能把肉長回來,要是商量商量,自己少吃點,說不定還能給家裡人也帶點呢,工錢少一點也無所謂。
其實農家很多時候幫忙是不給工錢的,就是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陶睿找了個借口說是為了加快速度,正好很符合大家的心意,大隊長也就沒說啥,隻是提點了陶睿兩句,讓他注意著點思想覺悟,千萬彆弄成舊地主那樣。
陶睿當然是虛心聽勸,保證堅持正確的思想道路不動搖,發家致富也要和大家一起富,響應國家號召。
於是大隊長發現有個叫董飛的天天來陶睿這拿貨的時候,說道他幾句也就不管了。
陶睿以前晾乾的山貨和製作的果脯在十一那天全賣光了,現在山裡基本沒啥東西了,賣的就又恢複成各種小吃。考慮到大家錢包不充盈,不會再買那麼多貴的吃食,他就把原來賣的東西做少了點,多做了很多薄的蔥花餅、雞蛋餅之類的。
塊兒比較小,雞蛋也是一個雞蛋分攤在三張餅上,這樣價格就不高,很多人嘴饞都能買著吃了,做起來也省事。每天董飛從他這拿貨交給他的錢,基本會保持在六七塊錢的樣子,趨於穩定了。
但陶睿十一促銷那一天,搶了供銷社很多生意,真正讓供銷社、飯店等各個單位注意到了。供銷社和國營飯店的人考慮過後,都來跟他訂了貨。供銷社訂的是各種各樣的糕點,國營飯店訂的是包子、饅頭、餅這些,還有單位有活動的時候想要買他的東西獎勵員工。
這又給陶睿帶來另一波收入,算是把國秀小吃打出名號的福利,國秀小吃在這鎮上已經成了輕奢產品了,自己吃是享受,送人就是體麵。
尤其是陶睿不再親自去賣貨之後,在國秀小吃擺在了供銷社和國營飯店之後,更給這個名字抬高了價值,也給陶睿增加了一點點神秘感,顯得國秀小吃高大上起來。
陶睿家裡出出進進的連著好幾天都有人找他,陶福一時間都沒敢過來,總覺得陶睿已經跟他不一樣了,不再是鄉下的泥腿子了。他看陶睿和供銷社的人談話,都是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掌握在手中,一點不害怕,比陶鑫還像個鎮上人。所以他一直沒找著機會提房子的事。
直到農忙結束了,肖麗珍卻在一日清晨乾嘔了幾聲,陶福才急了,忙到隔壁去找陶國棟和吳秀芬。
他先欣喜地說了喜訊,高興道:“我們早就想要個兒子,等了好幾年,麗珍可算是懷上了。爸,媽,你們就要抱孫子了。”
“真的呀?呦,這可是好事,麗珍身子咋樣啊?我過去瞧瞧去。”吳秀芬說著就起身過去了,畢竟是兒媳婦懷孕,剛農忙完,不知道身體受沒受影響,她做婆婆的當然要看看。
陶福心想她走了正好,最疼陶睿的就是她了。但陶國棟的話,怎麼也該重視長子嫡孫吧?
陶福關上門對陶國棟說:“爸,你也知道,我沒啥出息,就守著你分給我那點東西過日子。現在又要有兒子了,以後我肯定是要努力乾活兒,不讓你大孫子跟著我吃苦。但是我這不是能力有限嗎?比不上老三,這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看著就紅火。
那天我聽你們說要蓋房子搬家,真是挺羨慕的,也替你們高興,老三真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他先誇了陶睿一通,然後才吐露自己真正的目的,“爸你們要是搬走了,這房子賣給彆人不合適啊。這院子是一整個的,中間就一個籬笆能頂啥用?你說以後我家一個媛媛是大姑娘,一個兒子是小不點,都要精心照顧,我怕這屋搬來的不好相處,再說以後你孫子長大了也沒屋子住……”
陶國棟聽到這就皺起了眉,探究地看向陶福,打斷了他的話,“老大,你這意思……是想要這倆屋?”
陶福忙道:“哪能呢?我是那樣人嗎?我就是想你這屋賣給外人還不如賣給我呢,好歹這也是咱陶家住了多少年的,分割了成啥樣?不如以後我家就住這,你孫子、孫女也寬敞點。
就是我現在手頭沒啥錢,麗珍懷孕往後一年都得吃好的,乾不了以前那麼多活,等孩子出生,養孩子又費錢。你看能不能讓我先欠著,等我手頭寬裕了就給你。”
陶國棟擺擺手,“這事我說了不算,你問老三去。我勸你要想買就直接拿錢來,和和氣氣的,彆琢磨這些歪道道。”
陶國棟起身想出去,陶福一把拉住他,皺眉道:“這是啥歪道道啊?再說我跟老三說得著嗎?這房子是你和媽的啊,我一個當老大的,來求你們幫個忙還不行嗎?你還讓我跟老三說,咋地你們現在還真跟他一家了,把我當外人了?”
陶國棟甩開他氣道:“不當外人當啥?分家多久了?快倆月了吧?你過來看看我和你媽沒?給我們送過一次東西沒?你還知道你是老大,我指望你孝敬怕是要等到蓋棺材板那一天!”
“爸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怎麼著你了是的。我那不是跟老三合不來嗎?過去這些事提了也沒意思,爸你就看看這院子,這倆屋賣給彆人不合適……”
陶國棟冷哼一聲,直接出了門,“要房拿錢買。我和你媽現在是跟著老三過日子的,老三就是一家之主,我倆不管事。你有啥事也用不著跟我倆說,我倆啥都沒有。”
話說得這麼絕,相當於把陶福的臉皮當場扒下來了。
陶福就是做得再不好,他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更不覺得自己不孝,反而覺得爹媽就是偏心。陶家這屋子,本來就屬於二老不是嗎?還說啥把老三當一家之主了,明顯就是幫著老三,生怕他占啥便宜。
陶福生氣地摔門就回去了,肖麗珍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沒談攏,麵對詫異的吳秀芬,歎口氣抹起眼淚,“媽,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倆比不上老三,不會弄那些花樣賺錢。老三能帶你們住大房子,吃好穿好,我倆連養活自己都難。
我倆是真想孝敬你們啊,可是我們這點東西對比老三那些,根本拿不出手,我們都沒臉往你跟前送,我們不是不去看你們,是羞愧的不好意思往前湊啊。
現在要不是實在沒招了,我們也不會開這個口……”
吳秀芬聽得雲裡霧裡的,感覺這咋像要借錢呢?她皺眉道:“咋地了?你家出啥事啦?我看這不好好的嗎?”
肖麗珍哭道:“我們手裡就沒倆錢了,等孩子出生,連奶粉都買不起,我真怕他生下來缺營養,像老三小時候一樣吃苦。媽你最知道那種感受,看孩子吃苦要心疼啊。孩子也是你孫子,媽你們不缺啥,那房子就先彆賣了,讓我們住吧。
算我們欠著的,等我們有錢了,肯定把房錢給你,一分不帶少的。”
吳秀芬這回聽明白了,合著拐來拐去的是要房子。什麼先欠著?她當初分給老大多少錢她記得清清楚楚的,全拿出來買那兩間小屋子,足夠了,就是要真買了,怕是啥都沒了,隻能以後再賺。
他倆在這哭窮,無非就是不想掏錢。她早就看穿他們的脾性了。
吳秀芬從來寵得都是小兒子,不是老大一家,再者她從來沒虧欠過老大,分家都讓老大拿了那麼多,這會兒當然不會心軟。
她冷下臉直接出了門,隻丟下一句話,“房子誰拿錢誰買,彆的沒門。”
肖麗珍很少哭,尤其是在婆婆麵前,這次故意示弱,就是為了房子。現在吳秀芬半分麵子不給她,她瞬間惱羞成怒,追出門去不甘心地說:“媽你也太偏心了,你現在啥都有,幫你大兒子一把都不行嗎?你以前天天乾兩份工幫你小兒子,你咋就願意呢?這親媽整地跟後媽似的,也太過分了吧!”
吳秀芬可不會慣著她,轉身就道:“咋地,老娘想幫誰就幫誰,輪得到你管我?生個兒子跟生個要債的似的,正眼不看我,就想著要東西,現在我就剩這麼個小房子了還來要,妥妥的是個白眼狼。你懷孕了咋地?老大都不孝順我,我還指望他兒子?拿這個管我要東西,你做夢呢你?”
婆媳倆積怨已久,開罵就停不下來。肖麗珍仗著自己的肚子,大步上前,高聲道:“聽聽你這話說的,你把陶福當兒子了嗎?你自己咋做的你都忘啦?”
“我咋做的?分家分得我差點淨身出戶,我咋了?我對得起老大了我告訴你!你不就是看老三掙點錢想占便宜嗎?分家時說得清清楚楚的,各過各的日子,我們還多送你一堆廚具呢,還想要啥?要啥啥沒夠,貪心燒的你,做點好事積點德吧。”
“我問心無愧,啥積不積德?你要說咱就好好掰扯掰扯,老三以前啥德性你不知道啊?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要不是我家陶福看不過去,當大哥的教訓了他一通,他能發憤圖強,能掙錢嗎?咋?用完就扔啊這是?一點不記恩啊?”
陶睿之前在屋裡看著兔子配種呢,沒摻和,結果越聽越不對了,這大嫂怎麼還真罵上婆婆了?還扯出什麼恩情來了,他立馬就出門到隔壁去了。
外頭已經有幾個鄰居過來看了,拉著吳秀芬和肖麗珍勸說,但也沒什麼用,兩人該吵還吵,互不相讓。陶國棟在嗬斥陶福管好媳婦,隻是陶福沉著臉沒理,意思是肖麗珍說得都對,把陶國棟氣得夠嗆。
陶睿過去一把拉過吳秀芬擋在她前麵,對陶福道:“你啞巴?聽不見這潑婦罵咱媽呢?”
“陶睿你罵誰潑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