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那人雖在,也會叫她的名字,但再無溫柔,隻餘字正腔圓。
“葉陽”不再是一句情話,“葉陽”隻是最普通的一個名字。
葉陽從人行道下來,走到車旁。風一吹,路旁的槐花簌簌往下落,她俯著身,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帶一點不那麼誇張的驚和喜,儘量使自己像個偶遇了甲方大大的小乙方:“張總,您怎麼在這?”
張虔從車窗裡看著她,言簡意賅問:“去哪?”
葉陽搖搖頭:“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叫了車,估計馬上就到。”張虔看著她。
葉陽和他對視了幾秒,還是在他雙重身份的壓迫下,彆開目光,改了口:“塗白寺,張總若順路,捎我一程也行。”
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副駕駛的車門鎖開了。
葉陽自動領會是順路,識趣道:“多謝張總。”說著到另外一側,打開車門,鑽進了副駕駛。
車行駛在X京斑斕的夜色中,兩人沒有話說。
車拐入潮安路,遇上了堵車,像蝸牛似的爬了將近四十分鐘。
在這四十分鐘裡,張虔接了五個工作電話。
中間張虔似乎想抽煙,都摸到了煙盒,但可能意識到有女士在車上,便作罷了。
葉陽以前很迷他抽煙的樣子,因為很有範兒。葉陽的詞彙量其實不低,她卻形容不出張虔抽煙時那種若無其事的勁兒到底是什麼,隻覺得像老電影裡的長鏡頭,讓人長久的記著。
車過了塗白寺橋,轉個彎,就到了葉陽住的小區門口。
葉陽道了謝,下了車,到車窗旁,同他道彆,道完彆卻沒走,她覺得張虔是有話要說,總不會是因為紳士才送她回來的。她覺得借機說開了挺好,回避不會讓人輕鬆,說開了才會輕鬆。
張虔微微抬眼看她,問:“還有事?”
車內光線曖昧,他浸在裡邊,整個人都跟著迷離不明起來。
葉陽學生時代喜歡這張臉,喜歡的是那種眉目疏朗的開闊和自信。現在他沉澱下來,麵由心生,五官跟著深邃下來,身上帶上了成熟男人的疏離和位居高位的威嚴,是另外一種震懾性的帥氣。
葉陽微微一頓,道:“不是你有事嗎?”
張虔一麵將車窗升上去,一麵道:“回去吧,葉陽。”
葉陽看著那輛車滑入車海,不見了蹤影。
葉陽回到家裡,坐在床上,一時不知道要做什麼,瞧見角落中的吉他,拿了出來。
吉他是她升職時買的。工作不忙的那陣,花錢報了一個班,跟著學了一陣。那段時間,她對吉他很有熱忱,有空就練,也練了幾首曲子。但後來忙起來之後,她就擱下了,吉他一直在角落裡吃灰。
李小白趿著拖鞋進來,靠在門邊聽了一陣,忽然道:“《Seeyouagain》”
葉陽沒吭聲。
李小白笑:“當年陪前男友看《速7》,都結束了,他還不走,非要把片尾曲聽完,我尋思有什麼好聽的,沒想到用吉他彈,這麼溫柔。”
葉陽一邊彈一邊問:“怎麼分了?”
李小白笑得不甚在意:“我們倆吵架了,正在冷戰,還沒分手呢,他就去相親了。”
“啊?”葉陽停了下來。
李小白淡淡道:“他想結婚,我說結婚可以,得先買房吧。他說行,然後就完了,之後再也不提,就像沒這回事似的。他不積極,我就忙著張羅,拉他去看房,他一聽首付一百多萬,臉都嚇白了。我問怎麼樣,他說好。其實我知道他不想買,他那人很懶散,給他壓上幾十年房貸,他怕。我也沒真想在X京買,隻是想給他點壓力,讓他知道倘若結了婚,他可就要為家庭負責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混日子了。但他也不說不買,隻是不吭聲。他不吭聲,我就全當不知道。後來因為一件小事吵了起來,他半個月沒搭理我,我還以為他想法子去了,誰知道是相親去了。更奇葩的是,他相了幾個沒相上,竟然還回來找我。我這才想明白,他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提分手,感情把我當備胎了。找不到更好的,再來跟我商量。找到好的,就把我踹了。”
葉陽:“……”
李小白輕輕一哂:“這人啊,平時相處,人模狗樣的,挺是那麼回事的,結果一遇到大事,立刻就不行了。怪不得都說,不要試探人性,果然是經不起試探的。”
葉陽信手撥了一下吉他弦,一串清靈的音符蹦出來,她道:“你這也算因禍得福,不然結了婚才發現靠不住,那就麻煩了。”
李小白道:“誰說不是呢。”說著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