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曖昧,欲言又止。
張虔隱約看懂了,就配合著閉上了眼睛,甚至還俯了身。
葉陽見他如此知情識趣,笑了,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在他額上長長吻了一下,道:“今晚隻有一次,來點儀式感,希望多年以後,我們會懷念它。”
一點狡黠,一點詩意,像是他記憶裡的小戀人。
文學係的姑娘,腦子裡存著很多情詩,不說就不說,一說就要化掉你。不過情詩再高明,都不如她那句無論將來他老了還是禿了發福了還是有啤酒肚了,她都會愛他,她永遠愛他讓他印象深刻。
後來,他遇到過很多向他示愛的人。外貌,家世,教養,事業,都構成她們愛他的原因,但再也沒有一個像她那樣刨除一切外在因素,純粹的愛他。
程檸喜歡他,也無非這幾項。當然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項,開明。他不過問她和前男友的事,也不介意她和前男友一塊工作。同樣的,程檸也不會因為他身邊無關緊要的女人而生氣,不會因為他工作忙,陪不了她而鬨脾氣。這是他們相處的共識,所以融洽,但永遠生不出更深層次的感情。
那種帶著強烈占有欲的,水乳|交融的,泥沙俱下的感情。
不過他們也不想要那樣的感情,因為很累。所以漸漸地,就忘記了很多情感,漸漸地,人就遲鈍了。
三十而立,他麵對生活,沒有激情,沒有熱情。
像一潭死水。
而他對她是有期待的。
說是戛然而止的戀愛未能讓他完全了解她所以對她有期待也好,還是重逢之後,對她產生了新期待也罷,總之他對她有期待。
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不隻愛情。還想從她身上找到自己消失已久的,對生活的熱情和激情。
張虔回到家裡,換了拖鞋,到客房去。
黑白灰的客房,裡頭冷冷清清,想到她房間裡的那些東西,先用腦子給她擺了一下,空間是夠用的,不過床頭差一個置物架。
換了家居服,坐在客廳,拿出手機,劃拉了半天,最後挑中了一套白色置物架,下了單。
放下手機,吞下一杯酒,仰靠在沙發上。
關於同居,九年前就有這想法,想跟她一塊生活,原以為談得再久一點,可以試著進行,隻是沒想到。
張虔喝了一會酒,想到彆的什麼,拿起了手機。
前幾天,盛超給他來了微信。
兩年前,盛超打算脫離華清影業成立自己的公司,但盛超的本職工作是搞創作,對商業運作一概不懂,也不想分太多精力在這上麵。找彆人合作又不放心,就想到了昔日的夥伴。
張虔當時剛進時代,還沒穩住,也確實對倆人的合作不抱期待,就沒有回應。前幾天,盛超又來聯係,說合作的意願還在,問他考慮不考慮。
張虔這次有點鬆動,或者說想冒險的心理出來了一點。待在時代,穩是穩,但未來一眼就可以望到。三十歲正是人生盛年,他沒必要過早的讓自己進入死水一樣的生活。而且說到底,在時代如何位高,也是給彆人打工。和盛超合夥開公司,到底是自己做老板,感覺還是不一樣。
他給盛超回了微信,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出來聊一聊。
盛超和他老婆一塊來的。
盛超的老婆也是電影學院的,文學係,做編劇。
盛超五部作品,三部出自他老婆之手。當初張虔和盛超分開時,他老婆充當中間人,來回協調,隻是當時大家年輕氣盛,互不妥協,最終分道揚鑣了。
仨人在咖啡館一直聊到打烊。
從咖啡館出來後,盛超的老婆笑著對張虔道:“我讓盛超找你,他還不情願,怕被拒絕,說太沒麵子。我覺得大家是一路走過來的朋友,被拒絕也不丟人,原本隻是試一試,沒想到你就鬆口了,你得跟我們說說這是為什麼,讓我們心裡有個底,也好放心。”
張虔笑道:“以前也不是不考慮,是怕重蹈覆轍,理智過了頭。現在想想,結果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人還是應該有點冒險精神的,不然多沒意思。”
盛超的老婆笑道:“你看《旁觀者》了嗎?”
張虔點點頭。
盛超的老婆問:“如何?”
張虔略略一頓:“藝術性和商業性兼俱,我覺得是超兒目前作品中最成熟最完整的一部。”
盛超的老婆看了一眼盛超,歎了一聲:“最好的作品,票房卻是最差的。剛開始以為觀眾不吃這種,後來看你們的《我去往》,竟然能賣十幾個億,就覺得影片的宣發有很大問題。但宣發是製片方的事情,我們壓根沒說話的權利,雖說虧錢也是虧他們的,但片子是超兒的心血,這樣的結果,叫人意難平。想單乾也是想把所有權利抓到自己手上,成立了新公司,製片和宣發交到你手上,我們倆就能放心弄電影了。咱們最初不就是為這個麼,隻是那時大家一名不文,沒資本,現在可以了,你就彆猶豫了。”
張虔笑道:“你們夫妻倆早就盤算好了,我可是今天下午才知道這事,開公司又不是吃飯喝水,考慮一下也要被指責成猶豫,講不講道理?”
盛超的老婆也笑:“這不是怕你不答應麼?”
張虔知她憂慮,安撫道:“我既然來,肯定心中有數,放心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