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百六十度立體聲環繞下,盛君殊支著腿在窗台邊,陽光落在筆記本上外殼上,一道謠言的銀邊。無論是郵件抄送還是密密麻麻的報表,看起來都相當寡淡。但是他一行行看了進去,覺得這種氛圍令他很安適,安適得近乎放鬆。
師弟師妹喜歡在一塊玩,衡南不會無聊,他很放心。
“師姐,師姐?”肖子烈聲音越來越低,語氣也越來越沉。
“唔。”答他的是一聲是恐慌的嗚咽,手柄開始往下滑落,出去的子彈全部跑偏,打在牆上、柱子上。
對麵響起罵人的聲音,衡南越是用力,手臂越是精疲力竭,手指麻痹。
在這之前,衡南本來很興奮的。
手臂脫力,再一聯想這幾天胸口每天都痛,醒醒睡睡,控製不住,她懷疑自己得了絕症,馬上要死,越想越慌,眼淚瞬間吧嗒吧嗒落下來:“……拿不住了。”
手柄墜落下去,沒掉在地毯上。一隻手從底下托起它來,給她塞回了指尖。
那手沒鬆開,就勢握著她的手,手指壓住著她的手指,帶著她把屏幕上的槍口搬正。
他耐心地單腿跪在她背後,貼住了她,肩膀支住了她向後軟倒的身體。他的下巴無意間觸碰她的發頂,聲音就懸在耳朵尖,使她整個頭皮都發麻:“想狙哪個?”
衡南生理性地打了個顫,盛君殊雙眼盯著屏幕,催促:“嗯?”
心跳奇異地慢慢平和下去,似乎連恐懼也一並消散。她伸左手指頭,點了點中間那個紅衣牧師。
剛才子彈打偏,罵她“菜雞”。
“砰。”冷酷短促,牧師仰倒。
“還有呢?”
指尖挪過去,點向旁邊穿黃衣的目瞪口呆的店老板。
“砰。”老板眉心現了一個圓圓的紅點,瞪大眼砸倒在攤子。
“再來。”
“砰。”
“砰砰。”
又倒了仨,其餘的人見勢不對,作鳥獸散,滋裡哇啦,回頭往不同的方向狂奔。
槍頭缺乏耐心地轉了一周,“砰砰砰”硝火不斷,倒在集裝箱上的,墜進橋下河裡的,血紅遍地,全部撂倒。
衡南的冰涼手在他掌心裡掙紮著,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回頭就給他一掌。盛君殊沒防備,險些給推個側翻。
好在他反應敏捷,撐了一下地立直,略愕然地對上她的眼睛。
衡南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看他:“你把我們隊友也殺光了。”
“……”
“嗤嗤……”肖子烈把頭埋進膝彎裡,雙肩聳動,幾乎笑出眼淚來。
盛君殊想解釋一句,衡南身子忽然搖擺一下,向下倒去。他下意識伸手,衡南雙眼緊閉,“啪嘰”栽進他懷裡,涼涼的一陣風。
“哎。”肖子烈長歎一聲。睨著盛君殊的眼神同情又取笑,“師兄,那件事,你可務必考慮一下。”
盛君殊真的在考慮這件事情。
哪怕現在正坐在香薰環繞、霧氣朦朧的浴室裡,手裡展開的是清河日報,他也分了些神,在心裡翻來覆去考慮這件事。
麵前螞蟻似的小小鉛字在浮動的霧氣中,有些看不清楚。但他還是會從從頭到尾地默讀一遍,四個版麵讀完,衡南差不多也就該洗完了。
翻閱報紙有“嘩啦嘩啦”的聲音,既表現旁邊有人,又表現人正在專注地,無暇他顧,這樣她既不會害怕,也不會有太多心理負擔。
一個人在彆墅險些被走屍扼死之後,衡南的怕鬼再度上升了一個層級。時常夢魘,大汗淋漓,夜晚必須要留台燈,哪怕起夜,也要先把走廊燈打得大亮,才敢走出去。
盛君殊承諾的“寸步不離”也說到做到,除了她上洗手間以外,就連洗澡他都是陪著的。其實這也不費什麼功夫,不過就是換個地方坐著,瀏覽一遍今日新聞。
“嘩——”一陣雨點打擊聲,麵前鉛字迅速扭曲,融化,滑落成了幾道。與此同時,尖銳又柔軟的水柱攻擊他的後脖頸,熱水全順著衣領灌進去,盛君殊的思維被打斷,條件反射地繃直身子,順手一摸。
溫熱的水柱就衝在他手背上。
這是又搞什麼幺蛾子。
“衡南?”他僵硬地背對著她,不敢回頭,隻是拿手倉促擋著。
身後的人一言不發,花灑還故意往上挪了挪,輕而易舉地躲開他的手,壞心眼地衝在他後腦的頭發上,很快凳子腿底下一片水漫金山,他的後背和褲子全濕透了,衣服沉沉地貼在身上。
“……”盛君殊在手上報紙被澆得化成一團之前,狼狽地將它揉了,立即站了起來,但褲子貼在大腿上,冰涼涼的。
總歸已經這樣了,他拎了拎**的褲腳,順勢坐回去,“……彆鬨。”
“嗤。”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忍耐不住的,惡劣的輕笑。
盛君殊反應了兩秒,頓悟似的回過頭一看——
衡南一手拿著花灑,一手拎著裙子,站在漂浮泡沫的浴缸裡,根本連衣服都沒脫。
盛君殊沉著臉,大步朝她走過去,衡南眼裡的笑滯了一下,見他來勢洶洶,趕緊往後躲。但浴缸砌在牆邊,背後就是冰涼的瓷片,驚慌之下,直接將花灑當槍,豎在胸前攻擊敵人。
冷不丁讓水滋了一臉的盛君殊:“……”
他閉了一下眼,偏過頭抹了把臉,走過去一把奪下了衡南手裡的花灑。
衡南睜開眼睛,正看見他貼的很近的胸口。
他是穿衣顯瘦的類型,胸口襯衣並不緊繃,但背後水漬正在蔓延,看得見若隱若現的腰身,濕熱的空氣混雜著他身上淡淡的氣息,便莫名染上些欲色。
仰頭一看,盛君殊正仰頭伸臂,哢哢地把金屬格擋向上推了幾個格,然後把花灑掛在了最高的格擋上。
她站在浴缸裡,比平時還高一點兒,踮腳伸了伸指尖,還是夠不著。
盛君殊仿佛預料到她的動作,低頭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好好洗。”
沒有報紙了,他拎了一下濕透的褲腳,再次背對她坐回**的板凳上,手搭在膝蓋上,沉著臉呼了一口氣:“我再坐十分鐘就走。”
衡南立刻開始洗了。她怕盛君殊走了,因此顧不上說話,洗得飛快,泡沫飛濺,水都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轉過臉時,她的眉眼漆黑,睫毛上墜著細小的水珠,臉色微微暈紅,是蒸汽烘的。
“……你怎麼不生氣?”
她是真的想不通,所以問得很疑惑。
她好像從沒見過盛君殊衝她發脾氣,那為什麼麵對他的時候,會有那麼膽怯恐懼、恨不得鑽進地洞裡的惶恐的卑微?
盛君殊本來正百無聊賴地看手表走針,讓她這麼一問,啼笑皆非。
這話說的,誰會跟自己師妹計較?澆點水而已,又不是砍他一刀。
盛君殊的語氣平和,還帶著安撫:“慢慢洗,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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