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向上看,目光專注而探究,月光落在他漆黑的瞳孔,半明半暗,勾勒出他的下頜和鬢角。
牡棘刀向梁上一勾,“啪嗒——”一個黑盒子落下來,砸在地板上,所有的聲音也跟著墜下來。
盛君殊低頭,地上躺著個老舊的複讀機。
這會兒,提琴結束,滋滋電流聲傳出,女人的一聲喘息,嗓音愉快:“阿巍,生日快樂。”
*
前麵那個窈窕的身影越來越快,若不是高跟鞋在響,簡直像在飄一樣,黎浚跟著走得越來越快,汗一滴一滴淌在地上,皮鞋答話。
那懸在樓梯上的、染血的半截旗袍越來越近,旗袍上精心繡出的鸞鳥和和泛著光的濡濕血跡都越來越分明。
黎浚後心發涼,手腳僵硬,喉嚨似乎腫大數倍,立刻停步,伸手想夠她的肩膀:“小姐!”
指尖距離衡南頸後飄搖的的黑色係帶差了一毫米,衡南挽起裙子踏上樓梯。
她身形窈窕,半明半暗中的凝了光的脊線尤其美麗,細跟踩在樓梯上,跳舞一般,是輕盈的噠噠聲。
衡南胸口起伏,無聲地調整呼吸,手心汗出得過多,幾乎握不住手機,光源隨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黑眸沉沉,仍在向上,距離樓梯上的旗袍還有十步、五步……
帶著腐臭的血腥縈在鼻畔,雖然極其厭惡,但她想確認一件事。
……兩步。
到了。
樓梯上的女人,陡然動了,黎浚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向後癱坐在地。
嚎叫中,旗袍染血的一麵轉身,飛速向上跑去,高跟鞋咚咚咚地重重踩在樓梯,樓梯震顫,灰塵飄舞,衡南噠噠的尖細聲音緊隨其後。
腳步聲越來越亂,喘息聲糾纏在一處,腳下一絆,衡南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撲倒。
那個瞬間,她伸出臂,一把抓住了前麵人的腳踝,尖叫聲中,兩人一起摔倒在樓梯上。
……
盛君殊將複讀機夾在肘下,站在了床上,仰頭向上看。
閣樓頂上是斜坡屋頂對應的牆麵,非承重梁層層降低。離他最近的橫梁上,有個淺淺的卡槽,剛才的複讀機,就是夾放在這個卡槽上。
他的手掌撫摸過這個落了灰的卡槽,目光沉思。
好好的橫梁上,怎麼會有一個槽?
盛君殊輕盈地從床上躍下,回到走廊。挪開壘起的箱子,打開電閘塑料蓋,刀背將上麵的雙擲開關“啪啪啪”全部推了上去。
衡南趴在樓梯上,灰塵並著腥味充斥鼻腔,有人布袋一樣墊在她下麵,還好,摔得並不算痛。
腳踝旋轉,甩掉高跟鞋,高跟鞋“咚”地從樓梯上層層滾落,發出沉重的回響。
她抓住前麵人的裙擺,咬著牙向前爬了一步,就把那人死死壓在下麵,溫熱的身體,氣喘籲籲,還在顫抖,亂七八糟的頭發下,隱約傳來了細弱的哭腔。
衡南並不算訝異。這一次,她心口一點都沒痛。心口痛時,彆人看不見的,她看得見;彆人看得見的,她不可能沒感知——隻有一個可能。
她手下猛地一拽,一頂長卷發的假發被拽了下來,露出一頭黑亮的短發。
與此同時,“滋滋”的一聲響,整間彆墅頓時大亮。
黎浚用手遮住眼睛,適應了片刻,看清了趴在樓梯上的的人。
身上還穿著帶血旗袍,哭得雙眼通紅的熟悉的稚氣麵孔。
“是你?”
衡南翻了個身,抱膝坐在樓梯上,冷眼看著爬起身,戰戰兢兢想要往後退的黎沅。
“你是不是有病?!”黎浚青筋暴出,眼底發紅,脫掉皮鞋上了樓,一把拽住黎沅的細胳膊將她拎了起來,一皮鞋抽在她臉上。
黎沅慘叫一聲,再度撲倒在樓梯上。
“賤種,白眼狼,你就跟你媽一樣下賤!”
衡南黑幽幽的眼睛盯著黎浚,猛然伸腳,一腳蹬在黎浚膝蓋,他站立不穩,扶住扶手,向下踉蹌地退了好幾階。
“小浚你乾什麼!”一聲斷喝,黎江三步並做兩步上了樓,推開黎浚,“你怎麼打人?”
樓梯上轉眼站了四個人,連空氣都變得擁擠沉重。
黎沅攤在樓梯上,黑豆一樣的眼睛看過來,臉上紅腫,蓋著一道皮鞋印,淚痕斑駁,驚恐失語。
“哥!她……”黎浚辯駁的聲音戛然而止,盯著黎江,目光變得有些飄忽,“是你吧。”
“你說什麼?”
“這事是你安排的吧。”黎浚冷笑一聲,扔掉皮鞋,皮鞋順著樓梯咚咚滾落下去,“小丫頭片子,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二哥,不是大哥,是我。”黎沅捂著臉仰頭看著他們,隻是哭,還不敢哭得大聲,抽抽噎噎,吞咽口水,“是、是我,我的主意……”
“哥,你真行。”黎浚撣撣黎沅身上帶血的旗袍,彎起嘴角,“你為了扳倒爸,連媽都能拉出來,還讓這個賤人生的野種穿媽的衣服,真厲害,還有什麼你乾不了的事?”
黎江嘴角緊繃,牙齒咬得格格,似乎在控製情緒:“不是的,我有我的考慮。”
“你有什麼考慮?今天爸過生日啊,五十八大壽,你策劃了好久了吧,羊羔還跪乳呢,你他媽的真會挑時間。”
黎江的目光掃過一旁的衡南,冷笑:“你彆在外人麵前表現得道貌岸然。你羊羔跪乳,剛才你怎麼不跟著去醫院?你心裡想什麼,自己兜好,彆說出來讓人笑話。”
黎浚指著他的鼻子:“你他媽再說一遍!”
黎江推了下眼鏡,微笑:“我至少表裡如一。”
關節脆響,肌肉吱吱緊繃,二人像磁鐵相碰,擦槍走火,立刻“碰”地吸在一處。
“都乾什麼!”樓梯上方傳來一聲斷喝。
複讀機啪嗒摔在地上,打著轉遊到了腳邊。兩人動作一停。
盛君殊從樓上下來,目光沉沉地掃過兩人,低頭掃了黎沅一眼:“起來。”
黎沅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爬起來,看了黎浚一眼,膽怯地躲到了黎江背後。
盛君殊又往下走了一步,突然看見了赤腳坐在台階下、脊背貼著牆的另外一人。
抱成一團坐著,手上、臉上蹭的都是血,黝黑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看著他,滿眼的無辜。
盛君殊怔愣,隨即火冒三丈,雙眸黑得發亮,無法控製地舔了舔下唇,又拿齒咬住,礙於外人在場,隻拿眼神看了她一會兒,把人拉了起來。
黎浚看著地上的複讀機,半是氣,半是尷尬,眼圈都都紅了:“不好意思,讓盛總看了場笑話。”
盛君殊冷冷彎唇:“你們現在是讓我看更多的笑話?”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