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姻緣(六)(2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8621 字 9個月前

他就不該多嘴。

盛君殊沒說話,指了指頭頂。

肖子烈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小木屋上方的古槐樹遮天蔽日,打卷的枯葉將落未落,風中簌簌。

山中鳥雀嘰嘰喳喳,但這棵樹上卻一隻也沒有,樹下這塊地,陰冷也寂靜得嚇人。

“槐木是木中之鬼,陰氣重,容易引人入夢。‘南柯一夢’那個典故就是在槐樹底下。”

肖子烈悟了:“所以昨天我聽見的其實不是你們在吵?”他轉而指了指樹根,壓低聲音,“實際上是這兩位……”

正說著,苟三叔搓著手哈著白氣上山,先擔憂地把大家臉色探看一遍,由憂轉喜:“我這就放心了。先前這一塊附近的屋主,夫妻吵架鬨離婚,要不就是病了傷了,住不下去都搬走了。請過道士神婆,自己倒被嚇一跳,唉,都是騙子。”

這幾個人麵色如常,沒被嚇到,興許是真有兩把刷子。

他的招呼馬上熱情許多:“我要了羊肉鍋子,來來,咱們去飯館吃。”

路上,衡南小聲問肖子烈:“所以你昨天晚上是真在聽音樂嗎?”

肖子烈的睫毛霎時頓住:“草,難道我耳機沒插.進去?”

關鍵他不僅聽音樂,三點多他還看了個小電影!

他慌忙翻看手機,師姐抿唇一笑,走到前麵去了。

肖子烈看著師姐飄然而去的背影,又踩著雪艸了一聲。

盛君殊正在問苟三叔陰婚女主角的情況,“……多大年紀?”

“屬虎的,剛三十一沒的。”

盛君殊頓了一下,委婉地說:“都三十一了,也不算早夭。”

一般情況下,父母為寄托對青春期早夭兒女的心疼和思念,才會”結對子“”配陰婚”。

苟三叔說起這事,卻滿臉怨氣:“就是說,都三十一了,還沒結婚,在我們這,三十一孩子都上小學了。生前她爸媽就急,催催催,不結婚,硬熬成笑話。”

盛君殊說:“她是在海市讀博工作吧,大城市的女孩,晚結婚很正常。”

“可她不是大城市的女孩啊。”苟三叔埋怨,“苟慧不就是我們這苗西大山裡土生土長的嘛!”

“她小時候在薩瑪節還許願說要生兩個寶寶哩,肚子裡墨越多反而越倒退。一問就是和我們說不著,再問,過年乾脆不回家。”

盛君殊看了他一眼,頗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你不是做老師的嗎?”

“是,我是小學老師。”

“那你應該知道求學不易,讀碩士,博士,需要很多精力,和你們村裡其他人生活方式不一樣,成家未必那麼重要了。”

苟三叔說,“你說的對,可她畢竟是個女娃,光學習好有啥用?把人生正常的節律都耽擱了,那不是得不償失嘛,說死就死了,連個精血也沒留下。”

“說實話,她爸媽都後悔讓她考那麼遠讀書工作了,在家裡,興許早就結婚了。”

苟三叔掀起厚重的門簾,四人坐在小飯館小桌對麵,大銅鍋邊上兩個銅環,鍋裡翻滾著噴香的蘿卜燉羊肉。

衡南問:“她是獨生女?”

“不,她還有個弟弟哪,唉,她弟弟比她小兩歲都結婚了……”

“那還要她留下精血乾什麼用。”衡南不解地問,“苟慧父母想要後代,她弟弟願意生結婚,讓他生不就行了。”

苟三叔眼睛一瞪,一口血卡在嗓子裡,讓盛君殊擺擺手按下去。

在這裡開辯論賽顯然無用,他斟酌了一下說:“她是自己不想結婚,而不是還沒來得及結婚。”

苟三叔急著辯解:“她不是不想結婚,她是沒想明白,我們也是心疼她……”

“你們做家屬的,要是真心疼她,更應該尊重她的選擇,而不是違背她的意願。”

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刮過,小飯館的門簾被掀開,一個身寬體胖的女人立在門口,掃一眼眾人,目光定在苟三叔臉上:“解陰婚的?”

手一抬,鋥亮一把菜刀架起來,周圍的人一片驚呼。

折騰的順便,肖子烈一撐桌子翻過去架住她的胳膊,板凳翻到,女人半個寬厚的身子壓在肖子烈身上,破口大罵,震得他胸口痛,“姓苟的,我兒子這事是你牽的線,你說結對子就結對子,說解就解,哪有那麼好的事。”

苟三叔無奈攤手:“不是我要解呀,你也看見了,這兩孩子過不下去,鬨得眾鄰不得安寧啊!”

和苟慧配了陰婚的,是西村一個出車禍去世的青年,叫王勒。眼前這個人,是王勒他媽。

女人啐了他一口:“我兒子才十八,當初隔壁有一個十六的姑娘,如花似玉的,不比你家那老姑娘好?都是讓你忽悠的,什麼博士生女文青,不好好過日子屁用都不頂。

“我兒子在地下還不得安寧,都是你家苟慧鬨的,我非跟你拚了!”

苟三叔摸了把臉上的唾沫,也惱了,一腳踢翻板凳,指著她的臉道:“王勒開拖拉機的小混混能娶到我們家苟慧,真是死了才修來的福氣。”

“瞧瞧你家王勒的那樣子,初中都沒畢業就亂跑了,我們慧慧還委屈著呢……”

“停停停。”肖子烈滿臉煩躁,擰著眉,把刀從女人手上一抽,“鏘”地插進木桌子裡,驚得女人尖叫一聲,苟三叔也向後一躲,險些絆倒在椅子上。

“十六,十八,你們倆當這是買菜呢?”

他轉向苟三叔:“你們怎麼想的,給三十歲博士侄女配個十八歲開拖拉機的混混?”

“荒唐,真荒唐。”肖子烈向他勾了勾指頭,“我問你,如果苟慧還活著,你敢不敢給她介紹這樣的對象。”

“我……我……”苟三叔憋得滿臉通紅,“我給她介紹過啊,她她她太挑了,我……她活著我介紹過好多……比這個好多了的……”

“你呢?”肖子烈向女人揚了揚下巴,“你兒子活著,你敢不敢要這樣的媳婦?”

女人揪住衣角,眼中含淚,半是臊,半是委屈:“我……我……我是找不到這樣好的,但我們肯定找個合適的,肯踏實過日子的。”

“那憑什麼死了就可以隨便將就了,憑什麼?”

肖子烈的聲音猛地拔高,一巴掌拍向桌子,“你們把死人當成什麼東西了?啊?菜市場稱斤的蘿卜白菜,還是房上的瓦片磚頭?”

“知道陰婚為什麼損陰德嗎?”肖子烈腳尖一抬,紅色帆布鞋尖稍一點,踩住桌緣,指節收緊,“吱吱吱”將菜刀拔出,刀尖向周圍點點,兩人都慌張向後躲。

肖子烈卻將那把笨重的菜刀輕盈地上下拋了拋,刀在空中旋轉,握住的卻總是木頭刀柄。

“因為總有你們這些人,欺負死人不會說話,把活人的自我安慰建立在死人的屈辱和苦痛之上。”

黑衣少年握著刀,眼含戾氣,紅唇彎起,森然一笑:“我要是苟慧,我要是王勒,我也半夜找你們鬨,讓你們也嘗嘗不得安寧的滋味。”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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