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太緊張了。
緊張得差點昏過去。
“受不住了?”盛君殊冷冷道,同時無聲地掰著一下樹枝,幾個折點都掰好了,拎著她的肩膀,貼心地找了一棵樹,“來趴在這兒。”
一連照著她臀上抽了三下,抽一下掰一下,抽到第四下的時候,樹枝終於不負眾望地折斷了。盛君殊心口那塊鬱氣似乎出去了,擦乾淨手上灰塵,順手把衡南翻過來:“欺負彆人很爽快是不是?被彆人羞辱是什麼感覺,記住了嗎。”
抬頭一看,盛君殊愣了一下,就這麼一會兒,衡南額前的頭發都讓汗水濕透了,黏在慘白的臉蛋上,下唇一圈淺淺的牙印,神情渙散,目光躲閃。
“……”
盛君殊不禁瞥了一眼地上的樹枝。
太重了嗎。
“……這事過去了。”盛君殊把帕子按在她腦門上,“彆多想。”
衡南伸手接住,長久地看著,神情委頓。
盛君殊麵色緩和,撿起衡南的斷劍和腰帶,頓了頓,尷尬地掛在刀柄,“……走吧,師兄送你回去。”
衡南雙手攏著衣服,垂著腦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月光攏在黑亮的發頂,銀色的一圈。
盛君殊看她這幅模樣,摸了下身上,也沒有外套能脫,無聲歎一口氣,仰頭看月。
這麼肩並肩走著,心卻靜了,竟生出點情致來。
一個禮拜前,他和衡南還這樣肩並肩走在海灘上。
似乎什麼也不願想。
衡南進屋了。
盛君殊輾轉反側半夜,乾脆翻身起來。
主要是憂心自己下手太重。
他在衡南門口站了一會兒,刀身挑起窗戶紙一個角,往裡探看。
腦袋和胸口都微微發熱,這種事情,他以前從沒想過自己能乾出來。
但他乾了。
悄無聲息。衡南屋裡的燈已熄了。
盛君殊猛然向後退避數步,目光裡流露出愕然。
從窗口裡鑽出來一大團夜色,宛如氣球一般迅速膨脹,好像變成有生命的巨獸,占據大半天空,對他森森而笑。
隨後是熟悉的地動山搖,眼前的房屋,樹木,乃至天上的月亮,在轟轟的聲音中紛紛化作旋轉的碎片。
世界再度瓦解,又再度重建。
鳥鳴。絲縷日光落在盛君殊擋在眼前的手背上。
手背慢慢向下,露出深思的眼睫。
眼前,又變成一個白天。
樹上的露水吧嗒一聲從葉片上滾下,冰涼。石塊嶙峋間有一個水潭,水波蕩漾開,倒影的天際便碎了。一隻雪白的腳,腳尖踢著水麵,甩過來的水珠折射出光暈。
盛君殊基本上猜到坐在石頭上的是誰。
他關心的是另一邊。
慢慢扭過頭,清澈見底的水麵陡然暈開一抹深紅。
血像溪流一般汩汩留下,黑色短打、體型龐大的男人,雙目瞪圓,晃了晃,從石麵上一頭栽進潭中。巨大的水浪轟然抬起,水花落下時,露出石頭上坐著的少女窈窕的身影。
她雙腳浸在水中。
削齊地黑發上掛著水珠,眼角淡漠,正用手指慢條斯理地揩去匕首上的鮮紅,隨意地俯身涮了涮手指,抬起頭來,無意間正與盛君殊眼神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