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哭了還沒有。”盛君殊斂眉,擦了擦她臉蛋上的連綴而下的淚珠,越擦越多,心裡一緊,斷然起身,“不弄了,想彆辦法算了。”
衡南伸手一拽,盛君殊沒有防備,轉瞬讓她按在下麵,翻個身騎在身上:“你——”
他雙手捉住她,衡南的眼睛通紅,冰涼的手卡住他的脖子,按住他跳動的血管,他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帶著鐵鏽味的纏綿鼻息,像是血的味道,也是雨的味道。
衡南的眼睛大而漆黑,像某種凶獸,探頭過來,聞嗅獵物。盛君殊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凶獸未來會蠶食他,吞得骨頭都不剩。
可是睜眼,朦朧中見那一小團纖細的影子,不帶血色的臉,他垂下整齊的睫毛,任她撕咬在唇上:“公子,你看好。你要這樣待我,這樣待我才是對的。”
……
“你說公子是不是和夫人杠上了?夫人看不上衡南姑娘,專給安排到東院,他就把人日日養在自己屋裡不讓回去,聽說東院的梳妝台上,灰都有一指厚。”
“這些日子吃喝用度,可不和公子平分,誰敢少了這屋裡的炭火?公子也就是看著話少,較真起來,真讓人沒辦法。知道夫人不好說話,那立妾文書都繞開她,專門問老爺討了來,聽說連‘曾子殺豬’都用上了,臊得老爺跟夫人大吵了一架,怪她不守信用,沒主母氣度,夫人就哭了,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哪裡是公子跟夫人杠上,我看是衡南姑娘和夫人杠上了。”另一人道,“聽說夫人給了七天期限,才第一日就把公子拿住了,纏得夜夜**,公子給她當刀當槍,這不是給夫人一個下馬威。”
衡南眯了一覺,從桌上爬起來,聲兒立馬沒了,原來盛君殊把窗戶關上:“聽什麼聽。”
他在桌案前坐下,把筆記攤開,紙上批注記得密密麻麻,大活頁夾著小活頁,收得很整齊,瘦長的指頭從上麵掠過,看她一眼:“昨天早上教的,我考考你。”
衡南探頭,盛君殊立即拿手擋著,不讓她看見。問了幾個問題,衡南答了,答不上的,她就慢慢從座椅扶手上滑下去,臉埋在他頸上,嗅他領子裡整潔的的鬆香,弄得他耳根發紅,才乾脆道:“我不會。”
盛君殊推著她的腦門:“坐直。你記憶力這樣好,倘若有我當年半分認真,早就不得了了。”
“有什麼稀罕。”衡南垂著眼,不屑地理著頭發,“我又不考功名。”
“你不是自己要學詩書的嗎?”盛君殊道,“人又不是為了功名才讀書,順著心意就好。”
衡南想了想:“我要事事順著心意,世上就大亂了。”
“胡說。”盛君殊翻書,“我講今天的了。”
衡南還玩著頭發發呆,眼梢帶著一點不自知的慵懶。
“彆玩了。”盛君殊叫了三四遍不應,把她的臉猛扭過來,在嘴上親了一下,衡南眼睛睜大,他垂眼,臉紅心跳地捏緊了書,“我開始講了。”
轉眼到了會試的日子,盛君殊要坐車赴京。薛雪榮在屋中置氣,也就氣了幾天,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兒子,離家十天半個月的,總是不放心,臨行一早跨出門檻去送。
大門外站了好些人,盛琨也在裡麵,背手立著,馬車停在外邊。盛君殊正著人把釘好的木箱一個一個搬上車,箱子裡裝些必要的書籍和衣物。
薛雪榮一看,這出去就是活受罪:“怎麼就一個車,夠嗎?”
盛琨道:“他是去考試,又不是去擺場。咱們家在金陵擺場也就算了,天子腳下,皇城根前,行事收斂些。再說了,你就是讓他帶那一串過去,他也分不出區彆,都是浪費。”
薛雪榮隻得點頭,見盛君殊最後伸掌,將衡南扶在馬上,那瘦馬一身榴紅裙子,養得白裡透紅,長開了些許,越發明豔,不禁大怒,“你還帶她乾什麼?”
盛琨也怒道:“你不要喊來喊去。君殊就這麼一房妾室,她不陪著去誰陪著去?讓她去照顧君殊食宿,好讓他安心考試,就這麼定了,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
薛雪榮心想,哪是這麼一回事?不就是怕把衡南留在家裡,讓她偷著收拾了嗎。
她怎麼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怪道煙花女子都是禍水,這麼一個瘦馬來了家裡,就鬨得母子離心,眼見馬車遠得就剩個影子,不由得落下淚來。
盛琨道:“你哭什麼?我也不是有意吼你。”
薛雪榮背過身去揩淚。
盛琨歎了口氣:“我們的孩子講理。你若是憂心哥兒婚事,跟他好好說,切不可違他意願,武斷安排,那婚期,我先看推一推比較好。”
“不是我不推,咱們先定下的婚事,我表哥次次提著禮物來拜訪,咱們卻一推再推。人家是女孩家,三天兩頭上趕著找咱們,外頭早有閒言碎語,說小雁倒貼。幸好是我表哥,要是彆人,早就受不了了。”
“唉,這事的確是咱們家不對。”盛琨想了一想,“不若這樣,趁著哥兒不在,把薛雁接過來住一段,對外就說到姑姑家來過暑,讓她先熟悉熟悉家裡環境,也讓老太太跟她培養感情。哥兒孝順,一向最聽奶奶的話,到時見了麵,讓老太太從中說和,想必他會同意。”
薛雪榮躊躇:“他能同意嗎?”
盛琨道:“他不同意,是因為沒見過麵。當時那瘦馬直接關在他屋裡,他現在不也接受了嗎?他能接受一個瘦馬,受不了一個知書達理的閨秀?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