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地歸來、一臉疲憊的永琮拖著重若千鈞的腳步,來到壽康宮,見了靈嘉,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腰也不疼了,手也不抖了,露出一個俊氣的笑容。
太後樂嗬嗬地遣散偏殿的宮人,意圖讓小兩口單獨相處,還讓小廚房送了些點心來,摸了摸永琮的腦袋,心疼道:“哀家的小七喲,才幾天,就瘦了那麼多。這些吃食都是你的,啊?”
永琮驚喜道:“謝皇瑪嬤。”
片刻後,靈嘉托著腮,看永琮狼吞虎咽地塞點心,不時小聲地提醒:“慢一些,慢一些,等會就要用膳了……”
永琮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開口道:“我曉得的。你不知道,農田裡勞作的時候,最多隻有一碗水,還有野菜做成的菜肴,好吃是好吃,可它有點心香嗎?沒有。”
說罷,他咽了下去,擦了擦嘴唇,氣怒地拍了拍自己腰間的荷包,“我前腳剛塞進荷包,二哥後腳就給我收繳了,絕不給我留一分一毫。”
靈嘉撲哧一笑,眼眸亮晶晶的,“太子殿下在旁,你小心著些,回宮再吃,最是穩妥……我這兒都給你留著。”
說著,她的麵龐飛上紅霞,小酒窩若隱若現的,讓永琮怔了一怔,內心甜甜的,軟軟的,像在蜜水裡浸泡過,塞點心的速度慢了下去,傻傻地笑了起來。
“媳婦真好。”永琮小小聲地嘀咕道。
雖然他膽子大,在長輩麵前,還有小夥伴麵前都稱靈嘉為媳婦,甚至請假條上也是這麼寫的,但還真沒有當著靈嘉的麵這麼說。
她的臉皮薄,自己怕是要挨打。
靈嘉沒聽清楚,湊過臉來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永琮心念一動,忍住了親她一口的想法,咳了一聲,放大音量:“媳婦真好!”
……
靈嘉臉色爆紅,好不容易平靜一些,見永琮還要開口,生怕他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稱呼來,連忙轉移話題:“彆說了。對了……”
靈光一閃,她壓低聲音道:“四姐姐的額駙人選,有著落了嗎?”
永琮唔了一聲,若有所思,“依我看,還沒呢。怎麼突然問了這個?”
“我今兒和她聊了聊,問她額駙的事兒,四姐姐的神色
有些不對勁。”靈嘉小聲說了自己的猜測,“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永琮不是多嘴的人,向來能保守秘密,從前兩人還是朋友的時候,靈嘉什麼話都與他說。
聽完這些,永琮摩挲了一番下巴,忽然覺得有必要和四姐姐旁敲側擊地問一問,福隆安那小子能不能行。
上回福隆安在酒樓裡經曆了一番“愛的教育”之後,醍醐灌頂,腳步飄忽地回了府,回府之前,還給他發了張金光閃閃的好人卡:“表哥,謝謝你,你真好。”
永琮:“……”
我好在哪兒,你倒是說啊!
他的胃口被高高地吊著,被二哥坑去種田之前,天天都在琢磨,福隆安開沒開竅,想不想翻身做主當他的姐夫……
結果,他每天準時點卯,認真當差,不慌不忙的,像是成竹在胸,除此之外,半點行動都沒有。
他沉得住氣,永琮可沉不住氣。
永琮差點就要去忠勇公府逮人了!
聽了靈嘉的話,永琮忽然有些心虛,這幾天他忙得像陀螺似的,幾乎把福隆安的好人卡拋到腦後去了……
重新琢磨了起來,他恍然,尚公主的事,可不是一方有意就能成的。
皇阿瑪隻剩四姐姐一個未嫁的女兒,自然疼寵,皇額娘也極喜歡她,沒道理不過問她的意見。
若四姐姐心裡有了彆人,也是高門俊傑,那福隆安鐵定沒戲;若她情竇未開,憑待選額駙的門第、才能,還有家族獲得的聖眷來看,福隆安勝出的幾率極大極大。
富察家家風清正,皇阿瑪最是了解了!
說到底,還是得探探四姐姐的口風。
他是男子,不便過問,也不敢過問,重任最好交由靈嘉去完成。想明白之後,永琮茅塞頓開,招招手,讓靈嘉附耳過來。
靈嘉猶疑了一瞬,紅著臉,搬著小板凳坐近了些,永琮心裡蠢蠢欲動,麵上還是規規矩矩,附耳悄聲道:“幫我問一問……”
說到一半,靈嘉猛然睜大眼,捂住嘴,半晌之後,重重地點頭。
*
這日,忠勇公夫人瓜爾佳氏遞牌子進宮,於嬤嬤親自帶人迎接。
瓜爾佳氏乃傅恒的元配妻子,與之琴瑟和鳴,膝下有四子二女,皆是嫡出,不知是多少夫人們豔羨的對
象。
選秀之時,她便有滿洲第一美人之譽,過了二十多年,風姿依舊,卓然耀眼。加上利落爽快、毫不拖泥帶水的性子,極受皇後喜歡,在京城的圈子裡也極有名望。
很快就來到了長春門前,瓜爾佳氏笑著問:“娘娘近來可好?”
於嬤嬤笑得眼尾都起了褶皺:“娘娘一切安好,就等著夫人您呢。”
當年選秀的時候,盼望被撂牌子、嫁給傅恒的貴女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皇後一眼相中了瓜爾佳氏,招來一看,越看越是喜歡,當即和乾隆說了弟妹的人選。選秀過後,皇帝聖旨賜婚,成就了一對佳偶。
婚後數十年,瓜爾佳氏過得舒心不已,心中對皇後充滿了感激,不用傅恒提醒,得了空便會進宮,與皇後拉一番家常。這麼多年,說是姐妹也沒什麼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