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瓊和穆昌玉聊了兩句後,廚房裡忙活的幾個婦人,就都注意到了穆瓊。
一個老太太道:“小夥子病好了?真是阿彌陀佛,你媽這下總算能放心了。”
又有一個中年女人對穆昌玉道:“昌玉,嬸子說的沒錯吧?枇杷葉治咳嗽最管用,用不著花洋鈿去買藥。”
此時,人們喜歡在那些從國外傳來的東西前麵加個“洋”字來稱呼它們,比如土豆叫“洋番薯”,又比如火柴叫“洋火”。
因為最初的銀元也是國外傳進來的,上海這邊的人,就愛叫它“洋鈿”,簡稱大洋。
而和大洋一起在市麵上流通的標注了“一角”、“二角”、“半圓”之類的字樣的小銀幣,則被稱為小洋,或者“銀角子”。
當然,普通人家更常用的,還是價值更小的銅元,又稱“銅鈿”。
銅元是清末出現的,中間沒有以前的銅錢慣有的方孔,更重一些。
一般來講,一個銅元價值十個銅錢,上麵還有“當製錢十文”的字樣。
這會兒,清末的錢和如今政府鑄造的錢大家都在花用,所以不管是大洋小洋還是銅元,都有很多種模樣,它們的價值也各不相同,兌換更不是十進製的。
一般一個銀元,換成一角的小銀幣,能換來十一二個,換銅元能換一百多個,具體按兌換店每天掛出的價格來。
當然了,這是在民國初期的兌換標準。
按照穆瓊所知,到了民國中後期,各地都在私自鑄造銀錢,以至於銅元泛濫,銀角子的含銀量越來越低,這些錢幣就越來越不值錢了,就連銀元,也貶值許多。
穆瓊以前通過書本了解這段曆史的時候,就覺得這時候的錢幣實在有些混亂,現在有了穆昌瓊的記憶,才總算將之理順。
“是啊!多虧了趙嬸!”穆昌玉朝著趙嬸笑笑,又把用枇杷葉熬的水倒在碗裡,端給穆瓊喝。
穆瓊接了藥,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跟這些正在做早飯的婦人們說話。
原主到了上海,投親不成之後就病倒了,一直昏昏沉沉的,隻想著自己的事情,以至於對現下所處的環境並不了解。
穆瓊的身體還虛得很,病也沒好,不好貿然出門,就先跟這些人打聽起來:“我之前病糊塗了,都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這宅子是嬸子家的?”
“這附近都有些什麼?”
……
原主以前沒吃過什麼苦,養得細皮嫩肉,因此雖然大病了一場,但穆瓊現在看著依舊俊俏,因為許久不見陽光而顯得格外蒼白的皮膚,還讓他很是惹人疼惜。
這些出來做飯的大嬸小媳婦,都樂意跟他說話,也讓他很快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穆家租住的這房子,跟眼前的這些人都沒關係,它是屬於姚太太的,而姚太太帶著兩兒兩女並姚老太太住在朝南四間大屋的東邊兩間裡頭。那屋裡是有灶間的,因此姚太太並不出來做飯。
姚家原本是開醬園店的,家裡挺富裕,就建了這麼一個宅子,據說不算買地,光蓋屋子就花費了一百五十個大洋!可惜後來姚太太的丈夫染上煙癮,日日都要抽大煙,就把醬園店給抽沒了,隻剩下這宅子。
也不知道那位姚老板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怎麼的,兩年前自個兒上了吊,好歹沒把宅子也給禍害了。
而等他去世,操辦過喪事,姚家就一窮二白了,還欠了外債,姚太太隻能把宅子租出去,好換些錢養家。
上海的房子租金挺貴,穆家一家三口租住的挨著西邊院牆建的小屋,一個月就要一塊大洋。
“朝南的四間屋子他們自己住了兩間,剩下的兩間屋子一間一個月要兩塊四角,再加上朝東朝西的四間屋子每間每月各一塊洋鈿……姚太太就算躺著什麼都不乾,每月都能拿八塊多洋鈿。”趙嬸說話的時候不無羨慕,她家裡人多,租住了一間朝南的屋子,每月付租金的時候都很肉痛。
穆昌玉在旁邊聽了,也很羨慕。他們家以前也有錢,但銀錢從來不過他們母親的手,因而他們手上一直沒什麼錢,後來好不容易有了點錢,又被搶了。
八塊錢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大筆錢。
穆瓊和她們沒聊多久,穆昌玉就已經把麵糊糊煮好了:“哥,可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