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跟三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道來的,這時其中一個就道:“姚宏,你快去點菜啊!”
“我們要每人一份炸豬排。”另一人道。
“聽說這家新出了漢堡,再來一人一個漢堡。”
那叫姚宏的少年臉色微變,問穆瓊:“三份炸豬排,四個漢堡多少錢?”
“炸豬排兩角,漢堡一角,一共小洋十角。”穆瓊道。
姚宏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一點,他拿出一個銀元給穆瓊:“那就給我上三份炸豬排,四個漢堡。”
按照政府規定,一元等於十角,但因為銀角子含銀量低的緣故,大家普遍都是一元等同於十二角的,穆瓊收了銀元,找了他兩角錢,又讓人把他給的銀元拿去給陳老板。
他不會辨彆銀元的真假,收了銀元最好還是給陳老板過目,尤其是這種有些舊了的鷹洋。
“姚宏你不吃炸豬排?”有人問。
“我今天不餓,吃不下。而且漢堡裡的炸豬排,和套餐裡的炸豬排也沒什麼兩樣。”姚宏道。
“也是。”那三個少年點點頭,並不深究。
他們的東西很快就上來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胃口最好的時候,但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這三人應該是附近中學裡的學生,而學生的胃口,顯然比不上那些乾活的人。
那三個兩樣都要的少年裡的其中兩個吃了漢堡,又把炸豬排套餐配的湯和菜吃了之後就飽了,完全沒去拿不額外收錢的麵包來吃,另一個少年倒是吃了幾個麵包,卻把炒菜剩下了。
陳老板已經吃好出來了,他最喜歡這樣的客人,看著這幾個少年的目光很是慈祥。
穆瓊卻有些感慨。
他妹妹連吃口肉都能欣喜若狂,這些少年呢?一頓飯能吃掉十角錢。
這三個少年剩下了一些炒菜,在他們離開後被跑堂的收起來當加菜了,而穆瓊又去了閣樓上,下午,他將自己寫的那一萬字修改好,然後謄抄了其中五千字。
抄到後來,他手都麻了。
他今天沒在店裡吃晚飯,將自己的稿子放進朱婉婉幫他縫製的布包之後,就背著布包離開了,早早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還花三個銅元買了三個肉包子放在懷裡。
懷裡的肉包子熱乎乎的,除此之外,還有兩筒沉甸甸的銀元,穆瓊的心情挺好的。
但他的好心情,在回到自家租住的地方之後,就完全消失了。
離著姚家的院子還有一段路,他就聽到了朱婉婉的聲音:“這錢不是我偷的,是我兒子給我的!”
“你兒子出去乾活,總共也就一個月,你家又這麼亂花,能存下這麼多錢?”一個穆瓊沒聽過的聲音道:“這錢你不是偷來的,又是哪裡來的?”
雖然隻聽到了兩句話,但穆瓊對眼下的情況,卻也已經有所了解,他臉色一沉,推開姚家的大門就走了進去。
姚家的院子裡聚攏了不少人,還雜亂無章地堆放著他們屋裡的一些東西,至於朱婉婉和穆昌玉兩個,這會兒正站在院子中間,漲紅了臉一副氣憤的樣子。
“我們沒偷錢,你們不要血口噴人!”穆昌玉剛說完穆瓊昨兒個教她的成語,就聽到了開門聲,轉過頭來,便借著夕陽的餘暉看到了穆瓊。
“哥!”穆昌玉之前還挺胸收腹,握緊拳頭一副要上去跟人拚命的樣子,這時卻突然哽咽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穆瓊看向站在朱婉婉和穆昌玉對麵的人。
那裡人挺多的,之前說他閒話的人差不多都在,而站在最前麵的,是個滿臉皺紋,耷拉著眼皮嘴裡沒幾顆牙的老太太:“你就是朱婉婉的兒子吧?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天天早出晚歸的不知道在乾什麼……你們不許再在我家住了,立刻給我滾出去。”
“憑什麼?這個月的房租我們都付過了……而且,你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穆昌玉道,又看向穆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他們誣陷我們偷錢,還把我們的錢拿走了。”
“昌玉,你慢慢說。”穆瓊看向穆昌玉。
“什麼誣陷?我的錢丟了,不是你們偷的又是誰偷的?”那沒牙老太太道。
“就是啊,我看到這個小丫頭往姚太太那屋去了。”之前借油的田嬸子幸災樂禍地說道。
其他人也紛紛幫腔。
也就趙嬸子幫著朱婉婉說了一句:“姚老太太,那錢說不定是你放在彆的地方忘了……你要不要再去找找?”
“我的錢放在哪裡,我還能不知道?”姚老太太瞪了趙嬸子一眼。
前幾天朱婉婉給趙嬸子送了個漢堡之後,趙嬸子對穆家便又親熱起來,但她不敢得罪房東,這會兒姚老太太生氣,她便不說話了。
姚家的房子雖說一般般,但勝在便宜,她是不想搬走的。
穆瓊根本就不去管這些人,隻聽穆昌玉的解釋,這才知道,原來是房東姚老太太丟了兩塊錢,怎麼都找不著,然後就懷疑上了他們家。
至於原因……在他們搬來之前,從沒出過丟錢的事情,而且他們家的人最近手頭很鬆,買這買那的。
朱婉婉和穆昌玉今天下午一起出去買菜了,等她們買菜回來,姚老太太已經打開他們的房門,搜查過他們家了。
他們這些日子添置的東西都被搬到了院子裡,姚老太太還從朱婉婉的箱子裡搜出了五元錢。
穆瓊工作第一天曾拿回家一個銀元,朱婉婉又當了自己的玉佩,當時他們家就添置了一些東西,後來穆瓊得了十個銀元的賞錢之後,朱婉婉就留開了一些沒動,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就是這錢,現在被搜了出來,成了他們偷錢的證據。
穆瓊早就想搬走了,因著暫時沒錢,一時間又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才沒有搬,卻怎麼都想不到,就因為沒有早點搬走,竟然遇到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