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濕冷濕冷的, 就算穆瓊年紀輕火氣壯, 也覺得有點受不住。
今天, 他不僅穿了厚棉襖, 還帶了一個厚圍巾擋風。
至於帽子……這時候那種西式的帽子還不流行, 瓜皮帽又實在不好看, 就算了。
黃包車車夫跑得飛快,很快就把穆瓊送到了傅蘊安義診的診所門口。
診所的門開著,穆瓊走進去,就瞧見診所裡的兩個醫生正在忙活著,傅蘊安卻不在:“傅醫生不在?”
“他在裡麵給人動手術。”這兩個醫生已經跟穆瓊很熟了,指了指屋裡:“來了個得了闌尾炎的病人。”
診所裡麵是有個手術室的, 聽說傅蘊安在裡麵動手術,穆瓊也不好隨意進去, 就在門口等著,順便跟那些來治病的病人閒聊, 安撫他們的情緒。
他等的時間並不長,沒多久就看到身上圍了一個白色圍裙, 戴著白色袖套的傅蘊安從手術室裡出來了, 一起出來的還有同樣圍著圍裙帶著袖套的鄭維新和孫奕堯。
當然了, 那應該是手術裝備, 不是真的圍裙。
他們一出來, 一個也就十五六歲, 穿著一件臟兮兮的棉襖的女人就衝了過去:“醫生,我丈夫怎麼樣了?”
“手術很成功, 以後小心護理就行。”傅蘊安指了指鄭維新和孫奕堯:“具體要怎麼做他們會告訴你。”
鄭維新和孫奕堯剛剛見識了傅蘊安給人開腸破肚的一幕,還有點不適應,就被傅蘊安攤派了這樣一個活兒,一時間倒是沒空多想了。
傅蘊安扯下袖套,又脫下圍裙,走向穆瓊:“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義診回來之後,穆瓊來過這裡一次,當時就說了因為找了工作的緣故,以後怕是沒空過來了。
“傅醫生,《留學》出版了,《求醫》也已經開始在報紙上刊登。我寫這兩部書,你幫了我很多,我就買了禮物送給你。”穆瓊笑道,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細長精致的黃銅盒子來。
他買來送給傅蘊安的,是一支鋼筆。
這年頭,送鋼筆總歸是不會錯的,傅蘊安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送彆人。
“你不用這麼客氣。”傅蘊安道。
“要的,要不是傅醫生,我肯定拿不到那麼多稿費。”穆瓊道。
“你的稿費有多少?”傅蘊安問。
“《留學》出版一共拿了五百個大洋,《求醫》現在是千字三元。”穆瓊道。
“不錯。”傅蘊安道,穆瓊這收入,絕對稱得上不錯了。
“還多虧了傅醫生。”穆瓊堅持把鋼筆給了傅蘊安。
傅蘊安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穆瓊笑起來:“不用客氣,興許什麼時候,我有要麻煩傅醫生。”
傅蘊安也笑了:“你有事儘管來找我。”
而這時候,鄭維新和孫奕堯兩個人終於將注意事項全都告訴了病人的妻子,走了過來。
“穆瓊,好久不見!”鄭維新道。
“也就幾天而已。”穆瓊道。
“幾天也已經很久了!”鄭維新道:“對了穆瓊,我義診回來之後,寫了一篇跟記錄義診的文章,發表在了報紙上,還拿了一塊錢的稿費!”
鄭維新說這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明顯非常高興:“那份報紙我買了很多,正好帶了一份過來,送你一份吧!”
“多謝。”穆瓊道。
鄭維新很快就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份刊登了他的文章的上海報給穆瓊,又道:“穆瓊,你要不要也寫點文章?我表姐夫在上海報做編輯,他們最近想登一些醫學方麵的文章。”
“我最近很忙,怕是沒空。”穆瓊道:“上海報一直都是刊登時事的,怎麼突然對醫學方麵的文章感興趣了?”
“當然是因為很多人愛看這種。”鄭維新道,上海西醫多,中醫也多,早幾年,西醫中醫還曾比賽過,老百姓對這些一直很感興趣,還有就是……“另外,樓玉宇不是開始連載新書《求醫》了嗎?我表姐夫說,到時候肯定很多人關注這方麵的內容。”
穆瓊沒想到這還跟自己有關。
“對了,《求醫》你看了沒有?寫得特彆好,我覺得樓玉宇真的很厲害!”鄭維新又道。
穆瓊不好跟著誇自己厲害,也不好說自己寫的不好,一時答不上來,傅蘊安這時候卻笑了:“《求醫》寫的確實不錯。”
“傅醫生也這麼覺得?”鄭維新很是高興,又對穆瓊道:“穆瓊,你一定要去看看。”
穆瓊有些無奈:“好。”
傅蘊安做了一個手術之後,就沒再幫人治療,接下來一直在指點鄭維新和孫奕堯,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就離開了。
“傅醫生,我送你吧。”穆瓊跟著出去。
傅蘊安沒有拒絕,他都被送習慣了。
兩人剛走出診所大門,就迎麵吹來一陣裹著灰塵的大風。
傅蘊安的眉頭一皺,而穆瓊注意到傅蘊安穿的有點單薄。
“傅醫生,我帶了圍巾,你要不要?”穆瓊將自己還沒圍上的圍巾遞給傅蘊安。
“不用。”傅蘊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今天風很大,我穿了很多不冷。”穆瓊道:“傅醫生,你圍上吧。”
穆瓊穿的是挺多的,蠶絲做的棉襖棉褲都上身了,不過沒有圍巾,還是覺得有冷風往脖子裡灌……
“真的不用。”傅蘊安沒接圍巾,轉移了話題:“你在平安中學教書,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我已經積累了一些教學經驗了,魏校長還讓我去寫一部教輔書。”穆瓊道,然後就把魏亭讓他寫一些英文小短文,將之整理出書的事情說了。
“這樣挺好。”傅蘊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