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記?這個故事,怕是跟《求醫》一樣讓人難受……”鄭維新有些失落,然後就仔細看了起來。
《流浪記》寫的,是一個無父無母,在外麵流浪的孤兒。
這個孤兒名叫豆豆,他一開始其實有個幸福的家,可惜遇到了土匪,父母都沒了,他就開始要飯為生。
而故事的開頭,是他一路來到了上海,見到了這個繁華的城市。
這個故事,是穆瓊看到那個死在大年夜的孩子之後寫的,他寫這個豆豆的時候,總是想起那個孩子。
他想寫的是流浪兒童艱難的生活,偏又希望自己筆下的豆豆能過得開心愉快過得好。
因此,豆豆是一個個特彆開朗的流浪兒童,他跟其他那些流浪的孩子都不一樣,他總能在艱苦的生活裡,找出不一樣的樂趣來。
穆瓊是從夏天開始寫的,天氣熱的很,剛到上海的豆豆被曬得難受,就摘了柳條,編了一個柳條帽子戴在自己頭上,興致勃勃地逛起上海來……
這篇文寫得非常歡快,豆豆的想法更是與眾不同。
他很餓,不得不去翻找彆人扔掉的東西,從中尋找食物,但他稱呼自己的這種行為為“找寶貝”。
他晚上住在橋洞裡,被蚊子叮咬,但一點不生氣,反而對蚊子道:“我還餓著肚子,你們倒是先吃飽了!真羨慕你們!”
報紙上,依舊隻刊登了三千字,而這短短三千字,就已經給讀者展現了一個聰明伶俐,樂觀開朗的流浪兒童。
而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反而更讓人心疼。
這孩子一直在挨餓。
鄭維新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
“我昨天看了《我在百年後》,當時覺得樓玉宇的文雖好,但比不上《我在百年後》,可現在……我又覺得他寫地更好。”鄭維新的一個同學道。
“我倒不覺得,依我看,還是《我在百年後》更好一些,天幸的文風用詞非常特彆,可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寫出來的!當然,樓玉宇的文雖然比不上他的,但跟彆人比,已經非常好了。”
“這篇《流浪記》給我的感覺,跟《留學》有點像。”
“我也這樣覺得,看《留學》,我仿佛經曆了江振國的人生,看《求醫》,看到的卻隻是被撕開的殘酷現實,但這《流浪記》……它又讓我開始經曆豆豆的人生。”
……
這些人的議論,穆瓊並不知道,但他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這些人,這是因為代入感的問題。
《留學》是一部代入感挺強的,但《求醫》不是,而現在這篇《流浪記》……它的代入感,興許比《留學》還要強一點。
這個故事,是完全從豆豆的角度去寫的。
穆瓊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是在從豆豆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
穆瓊已經寫了兩篇文了,擁有很多粉絲,不過他的新文到底剛開始刊登,開頭又沒有什麼爆點,因此大家雖然看了,但沒有討論太多。
倒是《求醫》和《我在百年後》,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了。
今天的報紙上,甚至還刊登了某位知名人士寫的這兩篇文的讀後感,這位在自己寫的文章裡,將《求醫》和《我在百年後》都狠狠地誇了一番,號召大家都去看。
穆瓊的生活環境其實挺封閉的,他接觸的人就隻有那麼幾個,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聽到了很多誇獎,也看到了很多。
他在現代的時候,寫的很不錯,得了不少獎項,在網上也有很多評論,但這樣被人喜歡,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穆瓊定了定心神,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繼續寫起《流浪記》來。
既然大家喜歡,那他一定要多寫一點,讓更多人的可以看到。
穆瓊這一寫,就一直寫到了中午。
吃午飯的時間到了,馮小丫在外麵敲響了鐘聲,孩子們一窩蜂地往外跑去。
穆瓊拿著帶來的菜,也往外走去。
他今天帶的菜是醬鴨,也就沒有提前讓馮小丫蒸熱。
學校食堂那邊,很多學生正在盛飯盛湯,見到他,他們紛紛打招呼:“穆老師好!”
“你們好。”穆瓊朝著他們笑笑,走進食堂。
食堂裡麵放了桌子,學校的老師全都坐在桌邊。
最初隻有穆瓊和鐘老師在學校裡吃飯,其他老師都是去外麵買飯吃的,但後來魏亭來了,跟他們一起吃,再後來盛朝輝也開始跟他們一起吃……慢慢的,所有的老師就都在學校裡吃飯了。
每個人都會帶帶不同的菜來學校,放在一起吃,竟也能吃得非常豐盛。
比如今天,鐘老師帶了兩個炒青菜,穆瓊帶了醬鴨,盛朝輝帶了油豆腐燒肉還有鹹肉竹筍湯,還有彆的老師帶了炒雞蛋什麼的……一桌子菜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而除了這些,馮小丫還端了一碗雞蛋鹹菜湯過來,又切了半隻白斬雞。
按著穆瓊的交代,她現在做葷菜不是白水煮雞就是白水煮肉,吃著還挺不錯。
穆瓊吃飯的時候,公濟醫院,傅蘊安也在吃飯。
公濟醫院給醫生提供免費的飯菜,而這些飯菜,還挺豐盛的,甚至有西餐中餐兩種不同的選擇。
傅蘊安和瑪麗醫生坐在一起,兩人吃的都是中餐。
瑪麗醫生是醫生,同時也是傳教士,而這會兒,她就跟傅蘊安談起了她的信仰。
傅蘊安笑著跟他說話,但並沒有聽到心裡去。
他以前剛出國的時候,為了生活曾經在教堂裡乾活,一度是相信神的存在的,畢竟他們那時候過得太辛苦了,他需要精神上的慰藉。
可是,兩個男人在一起,是不被允許的……
傅蘊安很快就將自己麵前的食物吃光了,笑著跟瑪麗醫生告辭。
瑪麗醫生道:“傅,你總是這麼忙,都不知道要休息。”
“我希望能多做一點事,多救一些人。”
“好吧……我其實跟你一樣。”瑪麗醫生道:“你快去忙吧!”
傅蘊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起病例來。
他下午有一個手術要做,有個病人的膽裡有了石頭,需要把膽割掉。
正看著病例,他的助手來了。
“三少,天幸的寄了信來!”助手一進來就道,將一封信放在傅蘊安麵前。
天幸這個人,是傅蘊安先知道,先了解的,因而這件事,霍英全權交給了傅蘊安處理。
天幸的信,便也第一時間被送到了傅蘊安的手上。
傅蘊安打開信封,抽出裡麵的信看了起來。
這封信上一句廢話都沒有,就隻寫了藥物的由來和培育方法。
傅蘊安原先,其實是不怎麼相信天幸的話的。他不覺得天幸真的可以知道這麼一種神奇藥物的製作方法,但當他將這封信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哪怕他還沒有去做過實驗,他對這信上寫的東西,也已經相信了五成。
無他,這上麵寫得太詳細了!
還有就是,這裡麵寫了一些實驗器材,而那些實驗器材,沒進過實驗室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而這樣設備完善的實驗室,在國內甚至根本就不存在!
這個天幸,恐怕不僅留過洋,還在國外的知名大學待過,並且擁有一個很好的導師。
傅蘊安的腦海裡閃過一些名字,他試圖將那些名字跟天幸對上,但又覺得都不像。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自己麵前的信上。
天幸寫的,是一樣研究成果,就不知道這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還是從國外的實驗室裡竊取來的……
當然,不管到底是怎麼來的,他都會好好研究。
傅蘊安將信折好放在懷裡,過了好一會兒,心情才平靜下來,然後就拿出一張紙,開始寫東西。
寫了一會兒,他又放開不寫了,站起身,對著助手道:“你幫我叫一輛汽車,我要出門。”
“是,三少。”助手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傅蘊安卻是找到了自己的同事,拜托他幫自己做下午手術。
傅蘊安平常總是幫彆人,在公濟醫院的人緣非常好,他的同事一口答應下來,然後又在傅蘊安詳細交代了病人的情況後不解地問道:“你下午有事?”
傅蘊安點了點頭:“我要出去一趟。”
傅蘊安離開公濟醫院,坐上汽車,就去找了一個英國人。
他的醫術非常好,而正是憑借著這醫術,他在租界的洋人圈子裡很受歡迎,那些洋人都願意跟他交好。
而他這次找的這個英國人,就是他的朋友之一。
“傅,真難得,你竟然離開醫院來找我了!”臉上長滿胡子的男人用英文,說著,還想給傅蘊安一個擁抱。
傅蘊安躲開了:“抱歉喬治,我不習慣……我來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喬治放下了自己張開的手。
“我有個朋友想要一套實驗設備,我知道你這裡有一套。”傅蘊安道。
他認識很多人,消息也就非常靈通。
“這套設備,震旦大學那邊已經要了,就是價錢還沒有談妥……”喬治遲疑地看著傅蘊安。
“你要多少錢?”傅蘊安問。
“兩萬大洋。”喬治道:“傅,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該開這樣的高價的,但你知道的,實驗設備要運來這個國家非常難,那些政客不許我們賣這樣的東西給華人……”
“沒問題。”傅蘊安直接道。
他知道喬治這個價格賣得高了。
喬治手上的實驗設備並不是新的,而是實驗室淘汰下來的,還不齊全,在國外的話,怕是一千大洋都沒人要。
但他現在急著要,而且他自己去弄的話,不一定能弄到不說,就算能弄到,怕也要過幾個月,才能到他的手裡。
“傅,你真爽快!”喬治立刻就道:“成交。”
傅蘊安這才鬆了一口氣。
喬治這時候又問:“傅,你的朋友要建個實驗室?他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當然有。”傅蘊安道:“好的實驗設備,他都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