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安需要鍛煉身體!”穆瓊道。
他在《傳染》裡寫的傳染病非常可怕,一碰到就要傳染上,可事實上,現實生活中的傳染病,並不是隨便一接觸,就會傳染上的。
就說猩紅熱,這病其實跟手足口病還有流感差不多,傳染性甚至還沒有流感強,在現代壓根沒人會把它當瘟疫。
一般孩子得了病,父母多半就在旁邊陪著,親親抱抱同床共枕,也不見得會傳染上。
在古代這病之所以顯得非常嚴重,傳染性也變強了,一來是是這時候的衛生醫療條件不好,很多窮人一家子十來口人就擠在一個小屋子裡住就算了,還連乾淨的水都喝不到。
二來則是這時候的普通百姓,普遍營養不良,他們能健康地或者,大多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要知道,這時候底層百姓活到四十多歲,就被歸類為老人了,五十來歲死亡,便算是壽終正寢了。
大家的身體本來就差了,再有點啥傳染病,當然很容易染上。
至於死亡率高……猩紅熱這種病,染上了是會發高燒的,但這時候阿司匹林一小粒就要幾個大洋,普通人哪裡買得起?
就算他們買得起……他們也不知道這世上有這藥,更沒處去買。
這也就算了,這病還不是吃一次藥把溫度降下來就能好的……得了猩紅熱,發燒可不止發一天!
大人發高燒都受不住,小孩子體弱,情況就更糟了,如此一來,死亡率自然很高。
這時候的瘟疫,其實大多數都是跟猩紅熱差不多的毛病,那些跟傅蘊安一起去的醫生沒有被傳染上,並不奇怪。
這些醫生平日裡身體都很健壯,抵抗力很強,又是成年人了,猩紅熱這種一般隻有孩子會患的病,自然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
傅蘊安現在會得病,絕對是因為身體太弱了。
穆瓊開始琢磨著要督促傅蘊安鍛煉了,此外,還要讓他多休息多睡覺。
也不知道傅蘊安是失眠還是彆的,看著總像是沒睡夠。
穆瓊在琢磨著要讓傅蘊安多鍛煉的時候,霍英已經審訊完那個抓來的小偷了。
這個小偷雖然調換了將近半數的醫生的口罩,但他也說了,雇主說過,那些年紀大的醫生的口罩就算不調換也可以,幾個年紀輕的醫生的口罩,一定要換掉。
所以他最先換的,就是傅蘊安和邵中平的口罩。
霍英的貂皮大衣是連著帽子的,他從審訊室出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就將帽子扯下,然後對身邊的人道:“動手的應該是日本人,他們也許已經盯上蘊安了……往蘊安那裡多派幾個人,一定要保護好他。”
“是,二少。”手下人應了。
霍英揮揮手讓他出去,有點後悔了。
早知道日本人會折騰這麼一出,他就早點公開西林的存在了……現在這麼一番折騰下來,也許蘊安已經被日本人盯上了。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日本人為什麼會盯上蘊安。
霍英想的沒錯,土肥原四郎確實已經盯上傅蘊安了,
今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他,就已經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了。
他想讓霍英名譽掃地,又失敗了。
但他的謀劃倒也不是全都沒成。
他想知道西林是不是真實存在,現在已經知道了,不僅如此,等霍英捐出西林……就算霍英不賣給他,他也能弄到一些,然後送回國內讓他們國家的人研究。
支那人都能研究出來的東西,他就不信他們國家的人研究不出來。
土肥原四郎這麼想著,立刻就讓人去聯係上海這邊政府部門的人,讓他們設法弄到西林。
同時,他也讓人去盯著傅蘊安和邵中平。
調換口罩的事情,他是找了個小偷去做的,而事後,他一直派人盯著那個小偷。
這小偷被人抓走了。
那些個醫生,就算發現了口罩裡的玄機,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事情查清楚,把人抓到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多半是霍英出手了。
就不知道霍英是為了誰出手的……土肥原四郎看著自己麵前的紙上的五個名字,然後圈出了其中兩個名字。
傅蘊安、邵中平。
土肥原四郎盯著這兩個名字看了一會兒,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們日本在中國的勢力,多是在東北和山東的,上海這地兒沒多少日本人,他手底下的人就更少了。
一直以來,英法兩國牢牢把持著上海,是不許其他勢力插手的。
這也就算了,他之前花了很多功夫埋下的釘子探子,鋪開的情報網絡,還被人一窩端了。
土肥原四郎想到那些,臉色就有點難看。
要不是他們在上海沒人,又顧忌著英法兩國,哪至於連個天幸都抓不住?
還有西林……
西方列強雖然在打仗,但依然不可小覷,他們的國家想要得到西林,需要用些特殊的手段……
土肥原四郎開始謀劃起來。
另一邊,穆瓊正在讓傅蘊安吃早餐。
早餐是傅家人送來的雞絲粥和包子。
用撇了油的雞湯熬粥,放進去撕碎的雞絲,再加上剁碎的白菜心,煮出來的粥不僅好消化,營養也好。
就是有些吃不飽。
幸好還有大肉包。
穆瓊陪著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兩個肉包子才飽。
“我這裡有孫大林照顧,你不用待在這裡。”傅蘊安吃了東西,又吃了一片阿司匹林,清醒很多,對著穆瓊道。
“讓孫大林照顧你不方便。”穆瓊道。
“不方便?”傅蘊安皺眉。
“你是我男人,哪能讓彆人照顧?”穆瓊道。
傅蘊安看著穆瓊這樣子,突然有點想笑。
他很不舒服,但又覺得挺舒服的。
“蘊安,霍二少那裡有一種叫西林的藥,能治猩紅熱,你放寬心好了,這就是個小毛病。”穆瓊又道。
“我知道。”傅蘊安笑道。
穆瓊又倒了一杯水給傅蘊安:“蘊安,這次好幾個醫生的口罩都被掉包了,估計是有人想要害你們……我覺得這是有人想要坑霍二少,沒想到霍二少反過來瓦解了他們的計謀……”
穆瓊把自己的分析說給傅蘊安聽。
這一方麵是想讓傅蘊安知道幕後的人計謀沒得逞,讓傅蘊安高興點,另一方麵……他這也是想要炫耀一下。
他覺得他這分析,還挺厲害的。
而他們正聊著,就有人送來了西林,來的人正是當初曾被金懷來叫到孤兒院裡,給那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孩子治病的西醫。
這人果然是霍二少的人,說不定西林就是他研究出來的……穆瓊記得這人當初曾經給那個孩子注射過藥物,而那藥物多半就是青黴素。
穆瓊好奇地看著這人,然後就看到他打算直接給傅蘊安注射。
“等等。”穆瓊阻止:“西林是直接注射的?這樣注射沒問題?”
那人道:“西林就是直接注射的,當然我要先給他做皮試。”
他說著,就用那針筒在傅蘊安的胳膊上做了皮試。
他家三少早就做過皮試,昨晚上更是注射過西林了,以至於他差點忘了這個步驟……
幸好及時補救了。
穆瓊見他這麼做,還當自己剛才想多了——這人剛才興許不是想要直接注射,而是要給傅蘊安做皮試。
傅蘊安:“……”做皮試很痛,白白地多疼了一次。
因為要做皮試的緣故,過了很久,傅蘊安才被注射了青黴素。
給傅蘊安注射好,那個西醫就離開了。
穆瓊則留下,繼續陪傅蘊安說話。
傅蘊安其實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但穆瓊一直呆在這裡不走,他總不好當著穆瓊的麵去處理……
他乾脆就不管了,左右霍英也在上海,鬨不住什麼事情。
傅蘊安心安理得地休息起來,讓人把自己的信件先收好,等他病好了再去看。
傅蘊安這麼吩咐之後,剛剛被送來的天幸的信,就和其他的信件一起被鎖進了箱子裡。
穆瓊一直陪著傅蘊安,而上海郊區,那些患了猩紅熱的病人,這會兒還有點恍惚。
這些病人大多是孩子,但也有很多成年人,而他們在得知自己患了瘟疫之後,就覺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他們一開始,是躺在家裡等死的,可昨天來了一群醫生,然後和警察一起,把他們全都弄到了那個破廟裡!
而他們在破廟裡,竟然吃到了雞蛋粥!
得了這樣的病,他們在家裡,都故意少吃點了,畢竟就要死了的人,吃太多是浪費。
可現在,竟然有人給他們吃雞蛋粥!
本著不能浪費,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的打算,他們都吃了不少。
這個晚上,因為有人哭,他們很多人沒睡好,但到了第二天,發現給他們吃的竟然是瘦肉青菜粥之後,他們就激動起來了。
他們琢磨著,再怎麼難受,都要多吃幾頓,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
這麼想著,他們的精神狀態便好了很多。
而就在這時,突然來了很多醫生,這些醫生還告訴他們,他們的病能治好!
原本待在屋子裡等死的那些病人,一時間都激動起來,然後,他們就被比他們這些病人還要來得多的人圍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