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1 / 2)

破雲 淮上 10686 字 3個月前

不僅審訊室, 連單麵玻璃外的幾個人都怔住了,苟利喃喃道:“臥槽?什麼情況?”

胡偉勝像是坐在了電椅上,五官都在奇怪地抽搐, 讓他本來就不太端正的眉毛眼睛顯得更歪斜了, 沙啞的喘氣清晰可聞:

“姓江的不按規矩辦事, 他死有應得,他本來就有這麼一天……”

“他兄弟是什麼人, 警察?檢察院還是法院?不按規矩辦事指的是什麼,審過你的都有哪些人?恭州係統內是不是有什麼不成文的規矩?”

單麵玻璃外傳來咣咣咣的動靜, 秦川一手敲窗,對藍牙耳機低吼道:“老嚴!”

嚴峫置若罔聞, 隻見胡偉勝緊緊攥著煙頭, 咬著牙不停重複:“我不想死,我沒犯死罪, 我就是個被帶去拿貨的。他們不能這樣過河拆橋,殺了姓江的,再來殺……”

“誰帶你去拿貨?在哪兒拿的?要殺江停的是什麼人?”嚴峫霍然起身, 幾乎逼近到了胡偉勝麵前:“快說!不然把你放出去,被撞死在高速公路上就是你明天的結局!”

——如果江停在這裡, 可能在嚴峫吼出“把你放出去”的時候, 就已經把他下麵的話一巴掌抽回去了。

事後嚴峫回想起來, 也很後悔自己當時不管不顧吼除了後半句話。

他本意隻是想再最後威嚇一下嫌疑人,但事實證明當年警校教科書是無數經驗總結出的至理——在刑事審訊這個環節裡,任何一點差錯, 都有可能造成前功儘棄的結局。

胡偉勝下意識望向嚴峫麵前那張血腥的現場照片:“頤和路‘三春花樹’,他們說新貨都是從……”

突然他停住了。

嚴峫眼睜睜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猶如一出荒謬的啞劇,從青到紅,從紅到紫,最終幾乎變成鐵青,擠出來兩個字:

“不對。”

嚴峫心裡一咯噔。

“……騙我……你們騙我……你他媽敢騙老子?”胡偉勝囁嚅的聲音越來越大,突然變成了瘋狂的大喊大叫:“你他媽竟敢耍我!這根本不是……老子弄死你!老子他媽的要弄死你這狗|日的!你——”

手銬和鐵椅一並哐哐作響,刑警見狀不對,推開門衝了進去,兩三個人同時把臉紅脖子粗的胡偉勝強行按住,頓時臟到極點的謾罵和嚎叫從他嘴裡迸發出來,混亂的審訊室簡直不堪入耳。

“狗x養的條子,從老子骨頭裡榨油,不得好死……”

“老嚴?”秦川快步而入:“你沒事吧?怎麼搞的?”

“……”

嚴峫盯著眼前那張照片,什麼都說不出來,腦海一片空白,隻剩潛意識在飛速轉動。

不對,哪裡不對?

人已經被碾得隻剩肉糊了,整個畫麵幾乎看不出任何可以分辨的人體組織,更彆提什麼體貌特征;畫麵角落不明顯處唯一僅存的半邊頭顱,還是血呼滋啦的後腦勺對鏡頭,範四他親媽來了都不會認得。

胡偉勝明明已經被唬住了,是什麼讓他突然清楚地分辨出這不對?

畫麵上的哪一個細節,讓他篤定這攤肉醬不是自己的同夥?

“老嚴!”秦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乾什麼呢,你魔怔了!”

砰!

嚴峫站起身,折疊椅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隻聽他說:“我知道了。”

秦川眉頭一皺:“……知道什麼?”

“她是個女人。”

胡偉勝大叫大罵的動作突然停了。

“這張圖上唯一暴露外貌特征的隻有短發,而你的同夥,是個長頭發的女人。所以馮宇光服食毒品發狂下車時她拉不住他,而你包庇同夥不僅是因為怕她一個女人經不住審,還因為你們之間有感情聯係。”嚴峫一字一頓道,“你喜歡她。”

胡偉勝嘴唇發抖,仿佛剛才暴怒跳腳的換了一個人。

嚴峫把照片隨手往秦川懷裡一塞:

“排查重點馬上轉移到胡偉勝的男女關係上,包括金錢流通、租戶來往,身邊出現過的手機聯係過的任何異性,上到六十下到十六,一個都彆放過,立刻!”

·

三春花樹。

從名字看老板確實已經儘力了,奈何夜店就是夜店,並沒有因此稍微多點風雅。舞池閃爍的彩燈光芒四射,吧台前觥籌交錯,dj在二樓搖頭晃腦,整個背景旋律強勁如同工地打樁機;在這裡彆說隱蔽交流,哪怕稍微隔開兩步,就連大聲吼叫都很難聽清了。

“麥卡倫25年,喝純的,流程都不要了,直接送上來。”嚴峫順手將幾張鈔票插進女酒保性感的深溝裡,“給你的。”

女酒保一雙媚眼被妝點得楚楚動人,滑溜而老練地往嚴峫腕表上一掃 ,含笑轉身而去。

“執行人已就位,線人正向你處移動。”耳機裡爆發出年輕男女放肆的大笑,隨即傳來秦川的調侃:“你剛才那一下刷爆了你們組上半個月的辦案經費,魏局又該去醫院查高血壓了。”

嚴峫抬頭向遠處張望,但從他這個位置,隻能看見滿世界的群魔亂舞。

“得了吧,哪次不是我自己貼,說得好像咱們局裡經費夠用似的。線人呢?”

秦川說:“過來了。”

“帥哥今晚一個人呀?”女酒保扭著細腰轉了回來,親手給倒了半杯威士忌,塗成大紅的指甲在嚴峫手背上輕輕一抹,斜睨著眼梢笑道:“你女朋友呢,怎麼就敢放你一個人出來?”

嚴峫嘴角一勾:“這不是沒有女朋友麼?”

明昧燈影令他麵部輪廓格外深邃,既像個瀟灑的富豪小開,又透出渾厚硬朗的男性氣場。女酒保笑得更開心了,就勢往他懷裡一坐,掛著假黃金螺絲手鐲的雪白胳膊就搭上了他肩頭:“好巧,我今晚也是一個人呢。”

就在她快完全坐下去的當口,一個胖子氣喘籲籲地擠出人群,目光四下一掃,落在嚴峫身上,立刻做了個殺雞抹脖子的手勢。

“忙生意呢,寶貝兒,回來再找你。”嚴峫一拍女酒保的屁股,藉此把她從自己懷裡托了起來,笑得就像個浪蕩不經的痞子,刷完卡順手把還是幾乎滿瓶的麥卡倫塞進了她波濤洶湧的懷裡:“幫我存著。”

秦川:“老嚴你個流氓故意占人家便宜哈哈哈——”

嚴峫微笑不變,從嘴角裡咬牙切齒:“你客觀點,老子這張臉下海掛牌起碼五萬起,誰占誰便宜?”

秦川:“哈哈哈哈哈哈——”

胖子滿頭大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踩著震撼的鼓點擠過來,衝著嚴峫大聲對暗號:“夜店頭牌小王子?!”

“……”嚴峫說:“姓秦的老子回去一定要艸死你……”

秦川:“來來來,誰艸死誰,來來!”

胖子訕訕的搓著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嚴峫看他確實太緊張了,就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喝那杯沒沾過的麥卡倫。胖子立馬端起來一飲而儘,伸著舌頭直呼氣,衝他比了個大拇指:“好酒!行,就是乾!跟我來!”

嚴峫站起身,胖子領他從滿舞池雪白的胳膊大腿間擠過去,一路上嚴峫不知道被揩了多少油,隻聽胖子貼在他耳邊問:“秦哥說你要白貨?”

嚴峫冷冷道:“我要的是‘藍貨’。”

胖子不明所以,趴在他耳邊說:“我看你是個懂的,但這生意上的道道不是內行人他鬨不明白,萬一兜不住出了事你就把我害慘了。所以待會見了人,你千萬彆開口,一切都聽我來說,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的話就點點頭,做不到咱們現在立刻就撤,行嗎?”

嚴峫點點頭。